封厲痕一個趔趄,差點沒能站穩腳。
他身體裏最後那點鮮活的生命力,在這一刻,全都消失殆盡。
“晚……淺情人呢?她在樓上休息是吧?”封厲痕嘶聲問道,嘴唇都在止不住顫抖。
他急切看著程啟辰,迫切想聽到他給自己一個心安的回答。
可程啟辰依舊沒有說話,就那樣不悲不喜靜靜看著封厲痕,似乎想看他還有什麼想說的一般。
“你怎麼連門都不關就出去了,要是進來的是壞人,淺情一個人在家怎麼辦?要是淺情剛好在樓下,然後撞見了我怎麼辦?你不是說她不想看到我嗎?”
封厲痕語無倫次說著,見程啟辰依舊一動不動,朝他走了兩步,使勁搖晃著他的肩膀。
“你說話啊程啟辰,我怕現在在這裏大聲說話是不是吵到淺情了,你是不是要趕我走?我元旦沒有來放煙花,你怎麼陪她過的?她最喜歡收禮物了,尤其是身邊人送的禮物,你給她送了什麼?”
程啟辰的眸子這才動了動,似乎才聽清楚他說了什麼一般。
“淺情在我懷裏,你不是已經看到她了嗎?”他的聲音嘶啞到仿若泣血,若不是親眼看著他,根本聽不出來這是他的聲音。
封厲痕一個踉蹌,腿軟軟栽倒,勉強扶著旁邊的鞋櫃才站穩。
“她……她……”撕扯著聲帶勉強吐出兩個字,一口濁血又從口出噴了出來,灑落在地上,仿若猩紅梅花。
“她走前沒有對你留下任何話,倒是跟我定了下輩子,跨年夜裏走的,在我懷裏,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
程啟辰就像機器人一般冷而淡地敘述著前不久發生的事,絲毫不在意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似匕首般狠狠紮進了封厲痕的心髒最深處。
這幾天,他哭過痛過甚至想過死。
可是一想起嶽淺情跨年夜裏,依偎在自己懷中說的那些話,他就清楚自己必須好好活下去,替她看完這個世界。
“程啟辰,我死後你立馬把我火化,然後把我撒進家外麵的這片海……我不要什麼墓地,也不要一直躺在骨灰盒中,地方太小了不自由……”
“你要找個好姑娘,成家生娃,好好工作……有時間帶老婆孩子來這海景房轉轉,我會保佑他們平安的……”
“咱們定的是下輩子的事,這輩子,你要好好過……不然,我做鬼都不放心……”
原來那幾日嶽淺情情況的突然好轉,不是吃了藥的緣故,而是——
回光返照。
……
昏昏沉沉。
封厲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那棟房子,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的車。
他嘴裏一直在翻湧著血腥味,絲絲烏血順著唇角不斷滑落,白色衣裳浸染了一大片,模樣可怖,地上也滴落了星星血點,滲人又甚。
沒了,什麼都沒了。
他還來不及告訴她,他也得了癌症……
封厲痕想要回嶽淺情的骨灰,但是從程啟辰那隻言片語中,他聽得出,嶽淺情是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關聯。
也許,在程啟辰身邊,她才更開心吧。
司機一路從北海洲往西市開,到了高鐵站,封厲痕直接將錢包裏的錢全都給了司機,便徑直過馬路朝高鐵站走去。
但馬路上,正是車輛穿梭的綠燈。
“嘀嘀”有汽車在急促鳴笛。
封厲痕恍惚地抬頭看了看,像個行屍走肉般地繼續朝前走。
“嘭”
一聲巨響,封厲痕整個人像拋物線一樣直直被拋了起來。
他聽到了周圍人群的尖叫,也聽到了汽車劇烈刹車的刺耳聲響。
“封厲痕……”耳畔,好像有人在叫他。
封厲痕側頭,砰然落地,他閉上眼,嘴角微揚。
一切,回歸沉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