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天依舊那麼藍,過往的一切恍惚湧現在安蘇眼前。
她仿佛看見,媽媽躺在破舊的小床上,臨死前握著她稚嫩的小手,說:蘇蘇,你要好好活著,把弟弟撫養成人,爸爸和媽媽會在天上一直保佑你們。
她仿佛看見,黑夜逐漸來臨,單薄的她跪在村長的家門口,哭著求村長帶弟弟去鎮上看病。
最終在她快要暈倒時,那扇老舊的木門發出粗嘎的聲音,一點一點打開,萬丈燈光落在她頭頂,照亮了她無助惶恐的心。
她仿佛看見,十歲那年,陽光正好,她抱著書本從籃球場路過,一顆籃球橫空飛來,她嚇得跌倒在地。
一個帥氣不羈的男孩跑過來,向她伸手:嘿,認識一下,我叫左寒宸。
就是那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臉,從此她的生命中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她仿佛看見一個男生不斷逼近女生,質問她為什麼要提分手,指責她貪慕虛榮。
她仿佛看見,左寒宸猙獰著一張臉,逼她喝下那一杯割斷情仇愛恨的酒,摟著她的未婚妻,淡漠地看著她被黃勵帶走,肆意侮辱。
她仿佛看見,潔白的病房中,弟弟從昏迷中醒來,那一張掛著氧氣罩的臉,消瘦蒼白,可眼睛裏卻是閃爍著堅毅的光芒。
白色的床單纏繞飛卷,漸漸晃了她的眼,再揮開,看見的卻是小彥的屍體,那殘留的溫度灼裂了她的心。
……
下墜,無盡下墜。
極速墜落中,她再也看不見這世間的冬日安雲、春華秋實,隻有潮水依舊孤獨地拍打岩石,喧囂而又寂寞。
……
左寒宸趕到時,後海崖邊空空如也。
腦子裏瘋狂閃現安蘇掛斷電話前的那句話——我恨你們!就是變成鬼……我都不會放過你們!
不、他不要她變成鬼,不要她死,他隻要她好好活著,活生生有血有肉地站在他麵前。
他瘋狂四下尋找,尋找安蘇不曾來過後海的痕跡,尋找推翻心中猜想的證據。
直到他在崖邊看到一串紅繩手鏈,紅繩上串著的一隻金色小豬在陽光下璀璨生輝,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才終於破滅。
安蘇屬豬,這隻小金豬手鏈是他吃了一個月泡麵,辛苦兼職攢錢買給她的歲生日禮物。
他清楚地記得,收到禮物時,安蘇欣喜又心疼的眼神。
左寒宸緊緊地將手鏈握在掌心,熱淚從眼角慢慢溢了出來。
不、他不相信這個傻丫頭就這麼拋下了他,獨自離開了。
她怎麼可以?
“安蘇,你不是說你欠我一段情嗎,我不準你死,我還欠了你弟弟一條命嗎,你回來啊,回來找我報仇啊!
安蘇,三年前你甩了我,今天你又拋下我,你怎麼忍心?你知不知道,你離開我的那三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唯一對我好的隻有你…… 安蘇……”
左寒宸死死地咬著牙,痛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猛烈。
怎麼辦?
他要怎麼才能讓自己不難過……
左寒宸往前走,雙腿在發抖。
懸崖下,波濤翻滾,安蘇不會遊泳,跳下去是絕對活不了了。
半條腿已經懸空,他閉上眼,踏在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