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海,我們分手吧!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萬小玲狠狠的推開趙大海,扶起推車,將豆餅摞好之後頂著風往前走去。
還沉浸在女孩兒冰涼的小手中的趙大海愣住了,就在白天萬小玲還衝他甜甜的笑,怎麼到了晚上就變卦了?難道是因為偷豆餅的事兒,女孩子麵皮薄掛不住了?
可如今生產隊都要解體了,公家的東西哪家不沾點兒?他怎麼會因此輕視她呢?
“小玲!小玲!為什麼?”
趙大海不甘心心愛的姑娘就這樣沒了,他喊得聲音很響。萬小玲怕驚動了左鄰右舍,趕緊停下車回頭怒視他。
“我們不是一路人!我配不上你!”
東方露出魚肚白,趙大海看著萬小玲遠去的背影,心裏想著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女人心,海底針”吧!
豆餅終於在村民們起來前運回到家裏了,萬小玲滿腹欣喜呼哧帶喘的敲著父母房間的門。
“爸,快點起來,你看我帶回來什麼了?”
父母屋子裏傳來穿衣服和父親低聲的咒罵,煤油燈緩緩亮起,父親披著衣服走了出來。這一晚上,就數早上這陣兒睡得最香,偏偏被大女兒給吵醒了。
萬建中皺著眉頭恨不得給麵前這個不懂事的閨女一拳頭,可看她盡是笑意的臉,拳頭終是放下去了。
“嚎叫什麼?你爹沒聾!有這勁兒等我死了,你再去嚎喪!”
萬小玲知道父親的脾氣,她也不惱,拖著父親就往外走。這一小車豆餅她是拚盡全身力氣拖回來的,卸車是再無半點氣力。若是天亮了還不把豆餅藏好,被人發現就壞了。
“爸,你快看!咱家豬有吃的了!”
萬建中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這一小推車的豆餅夠家裏的豬吃上大半個月了。再者,這麼有營養的東西,這兩頭豬肚裏的崽子算是保住了。
沒等父女倆欣喜勁兒過去,後麵傳來一句幽幽的聲音。
“大姐,你這豆餅是從長院偷來的吧?”
長院,是隊裏存放糧食的地方。
像豆餅這麼緊俏的東西,自然不會是萬小玲撿回來的。萬建中一聽頓時慫了起來,他回頭驚悚的看著二女兒小芳,隻見小芳抱著胳膊冷譏道:“偷隊裏的糧食,這是破壞革命生產,要被抓起來坐牢的!你自己想要坐牢,不要連累家人!爸,你說是不是?”
要是放在以前,萬小玲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親妹妹事事針對自己。她總覺得妹妹不過是嘴巴刻薄些罷了,可經曆過一世,她才明白小芳對她就是恨。恨她長得漂亮,恨母親更喜歡她,恨家中事由她做主。
小玲,你趕緊把這豆餅還回去!要是被人發現了,他們肯定以為你是被我指使的,我可不想去蹲號子!”
萬建中膽子小,雖然他也隱約聽說過有人偷生產隊的東西,雖然家裏已經欠隊裏很多錢了,可他還是不能做這樣的事兒。其實,萬小玲心裏有數,絕對不會有人說她是偷東西的。這個秘密,她打算蠻上一段時間。
“你不說,我不說,還能有誰知道?爸,你快把車卸了,不然這事兒可就真傳出去了。”
說完,萬小玲狠狠的剜了一眼小芳。小芳冷哼一聲,把身上的大衣緊了緊抿著嘴轉身回屋。萬建中一臉為難的看著車裏的豆餅,咽了口唾沫。他膽子一向笑的很又沒主意,不然也不會過了這麼多年反倒是還欠生產隊那麼多錢,要萬小玲在生產隊黃了之後還足足還了五六年才清賬。
“都是你幹的好事!你偷來的贓物我才不碰,出了事你趕緊出去頂賬,不要連累到家裏人。”
說完,他狠狠的跺了下腳回了屋。
燈熄了,整棟房子和黑暗重新融為一體。萬小玲麻木的站在院子中間。
萬小玲咬著牙將豆餅一塊塊拖進廂房,凍僵的小手早已感受不到血泡的痛,她看著看著即將跳出雲層的初陽笑出了淚。
一切,看似和前世不一樣。
可一切,似乎從來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