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日裏,葉慕溪每天都迎著初陽起,沐浴在晚霞下散步,在治療之餘也總會聽一些舒緩身心的音樂。
她沒有再頹廢沮喪過,每天都保持著愉快輕鬆的心情。
原本她被國內醫生判定隻有三個月的生命期漸漸向後延展,她的肚子日漸一日的大了起來。
與此同時,江辰的叔叔已然針對血癌研製出一套治療方案。
若是效果得當,治愈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八十八。
隻是尚未成熟,他不敢貿然給孕婦使用。
私底下,他叫來江辰細細交代清楚這件事。
言下之意就是,他尊重自家侄子和“未來侄媳婦”的選擇。
他可以看得出,江辰這小子眼裏心底都是那姑娘。
從叔叔的門診室出來後,江辰的臉色陡然沉重起來,仿佛蓋著萬千烏雲般的陰翳。
彼時葉慕溪正坐在醫院一樓樹下的長椅上,眺望著眼前這一片天空,隱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著這樣恬靜又從容的一抹倩影,江辰生生頓住向前的腳步,他怎麼忍心讓葉慕溪去做這個關乎生死的抉擇
但除了她自己,又有誰有那份資格替她們母女做決定
M國的醫院並不會刻意隱藏孕婦腹中胎兒的性別,在第一次產檢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知道肚子裏是個小女孩。
他駐足猶豫良久,久到葉慕溪偏頭回眸發現了他的存在。
兩人視線在半空中交彙,並沒有摩擦出別樣的火花。
江辰邁開停頓的步伐朝人身邊走過去,停在人身側,“今天感覺怎麼樣”
“小家夥很安分,可能是知道媽咪不舒服,心疼媽咪就不折騰吧。”葉慕溪眯起眼睛慵懶的說道,此刻她臉上本應猙獰的半張臉在江辰看來卻異常溫柔,流淌著一種女性獨特的美感。
緊接著,江辰聊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像拉家常一樣就是沒涉及重點。
終於在他說到“你說小家夥是不是會長得像你多一點”,他才發現這說出來的話宛如潑出去的水,已經是覆水難收。
來到國外這些時日來,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及關於荊南風的話題。
葉慕溪臉色變了一下,掩飾般的抿唇後揚起了一抹頗為牽強的笑意,“我希望她長得像我。”
這樣,小家夥就是她一個人的女兒。
她沒有把這句心裏話說出口。
是的,這是她心底真切的希冀。
關於荊南風的一切,除卻那最後一夜,她都不願再去回想。
每想念一次,連呼吸都會疼痛。
隻有那一夜,能讓她有稍許慰藉。
瞧,她葉慕溪也並不是隻會一麵的卑微討好啊。
“慕溪……都過去了……”江辰詞窮的安慰,但也沒忘記要緊事,“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嗯”葉慕溪總算察覺出不對勁了,今天的江辰明顯比往日話癆,有些話懸而未決那般卡在喉嚨裏卻沒吐露出來。
“你說吧,這麼久的治療我都撐過來了,沒有什麼能打倒我。”她敏銳的洞悉了什麼。
江辰在躊躇間言簡意賅的轉述了剛剛在門診室和叔叔的那一番言談,落尾處認真的對人說了一句:“不管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在你身邊陪伴著,直到最後一刻。”
原來如此。
葉慕溪什麼都懂了,此刻的她宛如女戰士般的英勇,“我接受,隻要能和孩子一起活著,我什麼都接受。”
“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和一個不情之請,求你一定要答應我。”她抬手緊握著對方的兩個手腕,眼眶盈滿濕潤。
她用了“求”這個嚴重的字眼。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世間難得雙全法,危急情況下,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這是我的請求。”
“如果我死了,我想將我的孩子托付給你,這是我的不情之請。”
江辰喉嚨滾動了一下,一時之間做不出回應。
直到手腕上的力道又緊了緊,他閉了閉眼,才甚是艱難的開口,“好,我答應你。”
他尊重她的選擇。
“謝謝。”
葉慕溪不是傻子,她清楚對方對自己的心意,但她沒有辦法做出回應。
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要對方答應她這種強人所難的要求,她知道是自己自私了。
但她仍舊是這麼做了,她沒有辦法將孩子交給荊南風撫養長大。
在荊南風身邊的那三年,她遭受了太多的傷害。
荊南風身邊存在太多的不定時炸彈,比如她的好妹妹葉若雲,她絕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受到一分一毫的傷害。
她是一個女人,也是一位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