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挽春抬頭看向長廊的盡頭,仿佛還是能想象出周瑞淵晃著身子小跑來叫父皇的模樣。

那種對父親崇拜且愛戴的眼神,真令人心酸。

可想而知當初他被汙蔑謀反,被關地牢,又被發配流放的時候有多失望。

杜挽春漸漸也能理解周瑞淵對這位父親的複雜情緒。

皇上看著跟前長廊盡頭的蕭條,眼神中也晃過了一絲悲涼。

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在後悔。

杜挽春跟著他繼續前行,隨後來到了周瑞淵的屋子裏。

周瑞淵在太醫的診治下,人已經醒來。

小綿綿看到屋裏坐著的周瑞淵,立馬鬆開杜挽春的手,朝他奔去,“爹爹~爹爹~”

孩童清脆的聲音在屋裏響起,讓原本蕭索的寢宮立馬充滿了生機。

就連皇帝自個都被震撼住。

他看著周瑞淵抱起女兒溫柔地哄在懷中,何嚐不懷念過去父慈子孝的日子。

“參見皇上。”

周瑞淵起身朝他行禮。

皇帝瞬間回神,眸光明顯暗下,“瑞淵,朕已經知曉你的身份,你不必再用臣子的身份與朕說話。”

“叫朕父皇便可。”

他說罷,語氣漸漸緩和。

周瑞淵這聲父皇怎麼也喚不出口。

他微微抬眸朝杜挽春看去,見著她眉宇間的鼓舞,手心一握,作揖朝皇帝喚了一聲父皇。

這聲父皇喚的十分冷漠。

冷漠得瞧不出任何溫度。

周瑞淵心中知道,既然身份已經敗露,那他就要曲意逢迎,假裝討好皇帝,利用他的權勢來替自己報仇。

可是,真正要跨越那個坎,比登天還要難。

他能麵無表情地喚出父皇二字已經是極限。

皇帝聽後還是很高興,他安慰自己,兒子終究是兒子,與他血脈相通,就算是有仇,以後也都能迎刃而解。

他自我安慰著,笑盈盈地將周瑞淵扶起來,“你身子還沒好全,先好好休息,日後你和挽春就住在此處,若是想要出宮,與朕稟告一聲便可。”

杜挽春和周瑞淵眉頭微微一沉。

出宮還要和皇帝稟告,看來他是真怕他們又跑了。

周瑞淵回道:“是,皇上。”

皇帝陪著周瑞淵坐了一小會兒,話語間都在有意無意地打聽著周大娘和三王爺的事。

周瑞淵每次都將話題給扯開。

皇帝沒辦法,閑聊幾句之後,讓周瑞淵好好休息離開了東宮。

待皇帝一走,杜挽春將寢宮裏的太監和宮女都退下,給周瑞淵吃了一顆小小藥丸。

周瑞淵吃後,臉上立馬恢複如常。

他握著杜挽春的手,問道:“是不是嚇著你了?”

杜挽春笑著搖了搖頭,“我倒是沒被嚇著,隻不過孩子們。”

她話落抬頭朝小綿綿他們看去。

隻見小綿綿和懿兒裕兒在這偌大的寢宮裏上跳下竄。

“大哥~過來~瞧瞧這裏~”

“二哥~過來!快看看這個是什麼?”

“來了,小綿綿你別亂跑。”

懿兒和裕兒一邊喊著一邊追著小綿綿。

跑了一圈,最後連屋子都沒出。

這個寢宮足足有他們在長留村時那宅子的七八個大小。

隻是一間主殿就這般大,再加上東宮前前後後的院子和各種各樣的偏殿,怕是有他們現在京城府邸的五六倍大小。

杜挽春也深深感覺到了周瑞淵被貶之後流落到長留村時的落差,不禁佩服他們幾人。

周瑞淵抬眸看向窗戶外無人打理的梨花樹,說道:“這棵樹是當年我娘種的,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梨花嗎?待過兩日,我把它修剪出來,等來年春天,梨花就會開了。”

杜挽春跟著抬頭一同看去,“我瞧著不僅還有梨花,還有海棠和牡丹,不急,等我幾日,說不定還能開花。”

他娘子的本事,周瑞淵作為枕邊人多少也知道一些。

他輕輕點頭,露出愧疚之色道:“隻是這些日子要委屈你和孩子們同我一樣被困在宮裏。”

杜挽春捂著嘴偷偷笑道:“相公,你又在逗我,這宮門還能困得住我們?”

周瑞淵一愣,原本想要在自個娘子麵前賣賣慘,沒想到一眼就被識破。

這東宮他好歹住了十多年,當然知道怎麼逃出去,又怎麼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當初要不是他對自個父皇極其信任和尊重,也不會被他抓住送出去流放。

他擁著杜挽春,生怕她會因為自己的身份嫌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