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將船一擺,便靠了岸。蘇小魂站了起來,正要舉步上岸,冷不防後麵張雄問了一句:“一個情字,為何不能解?”蘇小魂刹聞此言,心中如遭雷擊,愣在當場,一思索乃道:“隻因情字醉人。人間世若是無情,豈非孤寂?”
蘇小魂說完,頭也不回就要上岸,後麵又傳來一句:“還有孤寂,那心是何物?觀者何人?”
蘇小魂聞聲大驚,回頭,那商賈張雄顯然已經恢複了本貌,不是別人,正是鍾家總管。鍾伯!
蘇小魂長歎,眼前這位鍾伯,未免是太可怕的人。
鍾伯道:“蘇兄弟,何不坐下飲酒談天?四坪的青竹狀元紅,可是天下名酒啊----”蘇小魂歎口氣,道:“鍾老前輩武學造詣已達反璞歸真,為何如此留難晚輩?”
鍾伯搖頭道:“天下之事,未得結果以前尚難料定是福是禍。而此三年別離,正是可以考驗你們兩人是否誠心相愛,就此說來,豈非是福?”
蘇小魂正想說些什麼,鍾伯又道:“蘇兄弟,老夫是看你本性不差。在酒樓一試,你尚不會乘人之危;而江邊遇武當四子圍攻之時,尚有仁厚之心。”鍾伯一頓,又似讚許道:“尤其你能救溺水孩童一事,老夫確信沒看錯人。所以老夫一路在淇江之上沒有為難你,希望你能有所自知。”
蘇小魂聽得鍾伯一席話下來,原來早在人家設計考驗之中。蘇小魂道:“前輩既知晚輩身負的血案是武林中的陰謀,又為何阻止晚輩和玉雙……”
鍾伯冷笑道:“家有家規,你若想進入鍾家通過無心堂力,首先就得無染無垢。老夫言盡於此,其餘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鍾伯說完,一摔袖,一股力道卷向蘇小魂而來。蘇小魂用了小巧騰哪身法方自避過,那鍾伯已不見蹤影。蘇小魂一驚,也隨之飛身上岸。隻見岸上人聲紛雜,不知他們三人已消失到何處去了。一回頭,老張已自顧自的把船湯離了岸。蘇小魂不禁長歎一聲,顯然鍾伯和鍾濤境已決心摔開自己了。
蘇小魂隨意走到一家酒樓前,突然,裏麵傳來一陣吵雜,隨時聽到一個女人聲音喝道:“鍾玉雙,納命來。”
接著,便是桌椅碗盤倒地的聲音。蘇小魂一驚,下待上樓,而樓上早有十來名酒客紛紛走避下樓來。待蘇小魂越過眾人上樓時,樓上早已渺無一人。蘇小魂急到窗口一看,隻見一前一後,前麵的是鍾伯、鍾濤境、鍾玉雙三人;後麵騎著那匹”火雲千裏”的,不是唐羽仙是誰?蘇小魂暗自叫了一聲苦,也隨之落到街上,飛身往城外而去。
冷默由嵩山“逃”了下來,連著數天趕路馬不停蹄。那是因為他心中恐懼,所以想借旅途的勞累來忘卻不空大師給他的那股感受。太可怕了,一個殺手如果心中沒有殺機恐伯連隻雞都下不了手。過了晌午,冷默已經來到西坪城外,才稍稍又培育起自己的自信來。
冷默尋了個土堆陰涼處,坐下歇息。官道的那端,已有幾匹馬蹄聲揚來。冷默側耳一聽,果真是好馬。冷楓堡內名馬無數,猶不能舉與眼前幾匹相較。冷默不禁好奇由土堆中往外看,隻見四騎三前一後到了前麵十丈處。冷默對這些人並不認識,隻見三前有二男一女,後麵追逐的則是一名女子。
鍾伯到了城外,看看這片空地似乎不錯,一翻身下了馬來。鍾濤境和鍾玉雙也雙雙下馬。唐羽仙在馬上看見他們三人下馬,便也自的淩空而下,站到三人麵前,而手上,蟬翼刀已在握!
唐羽仙恨聲道:“鍾玉雙,你可別再逃。”
鍾伯冷聲道:“鍾家的人絕不會逃!”
唐羽仙冷哼了一聲,道:“那最好。你們是三個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鍾濤境仰天長笑道:“好狂的娃兒!”
鍾濤境這一笑一語,直震得唐羽仙氣血翻騰,臉色大變。就是十丈外的冷默,也不禁冷汗直流。隻聽見那個老頭子又道:“鍾家晚輩的事自由他們自己解決,小娃兒你想玩就找雙兒玩玩吧!”
鍾濤境說完不屑的退了一旁,同時,鍾伯也無聲無息的往後滑了一丈,和鍾濤境並列。他們這份看戲的樣子更叫唐羽仙大怒。唐羽仙一揚手中蟬翼刀化成一門虹彩直落向鍾玉雙,喝道:“鍾玉雙,納命吧!”
鍾玉雙近些日子早因別了郎君,心情大是不好。今天,又見這個唐羽仙前來攪局,怒火那裏耐得住。隨著紅玉雙劍遞出也大喝道:“唐羽仙,你別不知好歹。”刀快,雙劍也快;一瞬間,紅白兩道光輝在這戰場上飛舞了起來。蟬翼刀如東海浪湧,**不絕;而紅玉雙劍正如長白日升,盡是犀利銳耀,偶而大開大閣如長江黃河,浩蕩不已。唐羽仙將刀勢一引,就往鍾玉雙的迎香穴上砍去;鍾玉雙一笑,左劍上迎,右劍直入往敵手的期門要穴。誰知,那唐羽仙竟是心存玉石俱焚的心理,也不躲閃,一揚左手,一顆琉璃子便破空而出。這一瞬間,兩人同時可以聞到死神的味道!
普天下,有什麼可以解開這一刹那的危機?普天下,又有那種兵器可以和蟬翼刀、紅玉雙劍抗衡?
天蠶絲!
蘇小魂遠遠看見唐羽仙和鍾玉雙動手,便提起全身功力,飛馳而來。同時,手袖中的天蠶絲也放到了極致,轉成一圈一圈的大回力,無形無影的兩人的空間中生出。
劍滯器落,鍾玉雙和唐羽仙分別給蘇小魂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一震,分別退後了三步。蘇小魂起身、落下,站到兩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歎道:“心不死情結,煩惱由自生。唐姑娘,你這又是何必?”
唐羽仙冷笑道:“這話該問你還是問鍾玉雙這丫頭?”
鍾玉雙也冷笑道:“明明是問你,怎麼不敢回答?”
唐羽仙臉色一變就要出手,蘇小魂喝道:“且慢。”
唐羽仙道:“你還想交代什麼?”
蘇小魂雙目精光暴射道鎮:“你這把刀是從那裏來的?”
唐羽仙冷哼一聲道:“我隻管這把刀是要殺人的,你管我從那裏來。”
蘇小魂正要再逼問,卻聽到鍾伯的歎氣聲:“唉----,事隔兩百年,恐怕曆史又將重演。”
鍾濤境也歎氣道:“情一字,雖然過了兩百年,隻怕依舊擾人不減。”
蘇小魂正自訝異,隻見鍾伯和鍾濤境已經走近了來。鍾伯道:“我不是叫你死了心嗎?”
蘇小魂搖頭道:“前輩,晚輩對玉雙之心,日月明鑒、天地昭信,無論如何不減不損。”
唐羽仙在旁聞得此言,大喝一聲,舉刀便向蘇小魂頂上的上星穴砍下。鍾玉雙正待出劍相救,鍾濤境已經大喝一聲:“放肆!”
一股力勁,硬是把唐羽仙震昏在地躺了下去。鍾濤境冷的往前,輕輕在唐羽仙身軀上補了一腳,唐羽仙的身子飛了起來,不偏不倚的落在馬鞍上。鍾濤境隨手一招,又把那蟬翼刀放入馬鞍之中後才大喝一聲:“去!”
那馬受了鍾濤境內力一嚇,便沒命方往前奔逃而去。鍾濤境看那馬離去,回身來盯著蘇小魂道:“蘇小魂,是否我們說的話還不夠明白?”
蘇小魂反而微笑道:“是夠明白,不過,蘇某不願意罷了。”這時,躲在遠處的皇甫秋水冷笑一聲,反身,追著唐羽仙而去。蘇小魂的話,引得鍾濤境一愕,沒注意到皇甫秋水的離去。大笑道:“好,你有種就找到鍾家的絕地來,隻要你能破了重重設陷,玉雙的三年麵壁省去,且讓她跟你走遍天涯。”
鍾濤境說完,突然雙手連彈,蘇小魂不防,照海、臨泣、泉湧三穴已被製住。鍾濤境道:“留你雙手自由,這樣在這個時辰內你尚可自保。不過,別妄想解開穴,恐怕會有更多的苦頭。”
鍾玉雙見蘇小魂被製,不禁淚流滿麵,泣聲道:“小魂、小魂,是……是我害了你。”
蘇小魂一笑道:“怎麼會。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找你的。無論如何,我也要闖闖鍾家絕地。”
鍾玉雙心中一酸便想伸手握住蘇小魂,隻是一旁的爹和鍾伯有意無意的阻住去路,而蘇小魂又移動不得半分。
鍾伯道:“玉雙,走吧!”
鍾家二老牽了鍾玉雙反身就要走,隻聽蘇小魂一聲大叫:“等一等!”
鍾家二老訝異回頭,隻是天蠶絲竟繞過二人的罡氣護體,便要往鍾玉雙皓腕搭去。鍾玉雙伸手相接,鍾伯冷笑一聲,右手一握,硬生生把天蠶絲捏在拇指、食指之間。
鍾伯冷笑道:“蘇小魂,老夫已經對你相當忍讓,不教訓你不行。”
說完,手上用勁,一股真氣直襲蘇小魂手腕。隻見蘇小魂將天蠶絲自手腕中一鬆,利用鍾伯傳來的力道,一矮耳號,將那力道由上而下激起,竟可以手代腳往前一躍,落下時,正好和鍾玉雙揚起的雙手搭住。這一刹那,時空似乎全停止了。鍾伯和鍾濤境已經畜勢待發的手掌不禁垂了下來。在麵對人性中摯愛至美的一刻,他們也不忍心打破!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良久,蘇小魂長噓一口氣道:“等我!我一定去!”
“是!”鍾玉雙道:“我知道。”
鍾濤境長歎一聲,由懷中取出一本書交給蘇小魂道:“這是兩百年前的一段往事,由當時文學名家所改編,你看後便知道我們為什麼這麼做!”說完,提起鍾玉雙躍身而去。
蘇小魂知道已無再阻止,隻有頹然坐在地上。鍾伯搖頭歎口氣,拍拍蘇小魂的肩膀:“蘇兄弟,你手上這本書下當年鳩羅魯大師所記載兩百年前的一段公案。裏麵三人,一男是太史子瑜;兩女分別是我們鍾家的祖先鍾玨和你天蠶絲第二代主人喬韶伊前輩。”
蘇小魂訝異道:“這事這麼複雜?”
鍾伯點頭道:“這本記述,由鳩羅魯大師依據當年發生的情況,加以揣測三人的心境所寫成。其中記述到三位前輩的武學造詣,大是神妙通天。尤其三位先人前輩能由老莊佛禪之中,悟出武學真諦,更叫人驚妙絕才不已。所以,此本日記所載,希望你用心揣摩。”
蘇小魂道:“這書既然如此重要,為什麼……”
鍾伯一笑,道:“今天我和濤境弟商量結果,一則是因你心宅仁厚,且天資穎悟大可承繼宗師風範。再者,你今天所處境遇又和太史子瑜前輩當年的情況相似。我們是想藉前車之鑒來指點你。免得你又遭於不測之中。”
蘇小魂點點頭。鍾伯又道:“此外,當年難免有些虧欠喬前輩之處,今日此書相贈,多少也有補償之意。”
蘇小魂道:“多謝前輩垂愛,隻是玉雙……”
鍾伯笑道:“這你放心,由剛剛我已知你對玉雙之情,委實叫人感動。隻是你若想通過無心堂和秋楓夢玉園,則非將此書所載武學貫通不可。老夫言盡於此,告別!”
鍾伯說完,複一揚身,往鍾濤境方向追去。蘇小魂望著逐漸消失的背影,一長歎,翻開了這本馬上的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