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秋水道:“你先睡吧,那些事可以慢慢再研究。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總可以解決的。”
唐羽仙看著皇甫秋水,長歎一口氣,躺了下去。閉眼,睫毛處有兩顆晶瑩的淚珠順頰而下。皇甫秋水看了呆了一呆,正想起身離去。唐羽仙竟然夢囈似的斷斷續續說道:“爹--,娘--,你們不要離開我。爹--,爹--”唐羽仙竟一伸手,抓住了皇甫秋水的手掌,口裏兀自念著:“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離開我啊--,爹--”唐羽仙的夢囈,聲音愈來愈低,最後,終於熟睡沉靜了下來。皇甫秋水本來已經站起來的身子,看看手上唐羽仙緊握住的手,再看看她睡夢中如嬰孩安詳的表情。皇甫秋水微微歎了口氣,又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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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魂和冷默已經喝了兩罐的狀元紅。冷默忍不住道:“你這個人實在有些奇怪!”
蘇小魂微笑不語。冷默又自顧自的接下去道:“你是我這輩子所遇到人中,第二個可以令我無拘無束的。你說,我們應該是敵人的,現在卻像是好朋友。是不是很奇怪?”冷默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眼紅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在感歎?
蘇小魂道:“我想,另外一個是個女孩?”
冷默無言,點點頭。然後才很乾澀的道:“是個女孩,可惜一年中很難得能見的上一次麵。”
蘇小魂道:“為什麼?難道你不敢去見她?”
冷默點點頭,道:“的確是如此。殺手不能有太多的愛,況且她又是那麼純真的女孩子,每回隻要想到她我就會有罪惡感。”
蘇小魂道:“你多久沒見到她了?”
“兩年零四天!”冷默苦笑道:“我們認識差七日就六年了。而那天,正好是我去殺山西蒲州大霸天的時候。”
蘇小魂道:“為什麼你去年沒見她?”
“我覺得我不配!”冷默的眼瞳略為濕潤了:“她太美了、太純了,像是一朵純白無染的蓮花你曉得嗎?你曉得嗎?”
冷默說著便激動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又喝了好幾口。蘇小魂歎氣道:“我知道。這種感覺我知道。”
冷默突然道:“你怎麼會知道呢?你不是我、你不是殺手,你是聞名天下的大俠士,而不像我終年隻能躲在黑暗中渡日。你怎麼會知道一隻老鼠的愛是多麼痛苦!它們永遠不敢見到光明,不敢,因為光明裏充滿了死亡。”
冷默急急說完了一大串話,劇烈的喘氣著盯著蘇小魂。蘇小魂苦笑,道:“你是殺手,殺手也是人。我是俠士?俠士怎麼會被全天下武林圍剿?你偶而出來透口氣大半的人還不認識你,我呢?天曉得有多少人要我的命,隻因為有十萬兩金子,加上一個梅夫人罷了。你去愛,沒有人能阻止你。我呢?鍾玉雙已經被帶回鍾家絕地,天下,又有誰知道鍾字世家在那裏?最少,你還知道你那位姑娘的住處。最少,隻要你願意你還能找得到她!你難道不覺得我很可笑?當了六年的俠士,卻抵不過一個晚上的陰謀?”
冷默無言。殺手和俠士之間的差別原來這麼小,原因隻不過他們都是人,都活在人群中。冷默忍不住,伸手握住蘇小魂,握的緊緊。冷默道:“今天以後,或許我們還是敵人。可是是值得我崇敬的敵人。”
“隻因為我們有相同的心境感受?”蘇小魂見冷默點點頭,又道:“如果是這樣,我們大概還有七天的友誼!”
冷默眼睛發光,道:“七天?你的意思是……?”
蘇小魂笑了,反手抓緊了冷默的手道:“你們還有七天就滿六年了是不是?從這裏到山西蒲州如果快一點,我們大概趕得上晚餐。”
冷默感動了,嘶啞道:“我們?你……你要陪我去?”
“為什麼不!”蘇小魂道:“我們現在還是朋友是不是?而且,如果我不跟在你身旁說不定你走到一半就溜了。”
冷默還能說什麼?冷默道:“可是,鍾玉雙的事……”
蘇小魂道:“就我所知,鍾字世家便在山西北部和河北交界之處。我不過是順路罷了。”
冷默大笑,把整酒喝了個爽快,碰的放了下來。眼眶,早已紅絲遍布。冷默大聲道:“別這樣看我,我是酒量不好,喝酒會眼紅的……”
“我知道!”蘇小魂微笑道:“我也是。”說完,拿起冷默放下的酒,也大口大口灌了起來。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灌謔。主人何為言小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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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州,山西南部重要大鎮。鍾玉雙和鍾家二老就坐在蒲州城內最有名的涵春樓內。自從上了樓,鍾玉雙一直覺得有雙眼睛盯著她看。她四下觀察,看見了北鬥和俞傲也在人群之中,正坐在靠西側的窗口,不時投來詢問的一瞥。鍾玉雙以目示意,轉頭向鍾濤境說道:“爹--,女兒到後頭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