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仙十二天來,不算沒睡好;因為,她根本沒有睡。她憂心望著懷中的鍾玉雙,不禁百感交集。鍾玉雙,本來是自己非殺她不可的人,誰知,今日卻為她擔心若是。現在,鍾玉雙顯然因為旅途困頓,馬車顛的利害,竟然提早發作了回力。隻聽見鍾玉雙的聲聲嘶喊,直叫得唐羽仙的心都碎了。老天,保佑吧!千萬、千萬別出什麼差錯。否則,我唐羽仙怎麼麵對世人?
此時,耳中傳來外麵的狂笑之聲,馬車倏然停了下來。唐羽仙的心往下沉,那笑聲,她太熟悉了。
冷明冰!
冷明冰一直等到現在才下手,因為,人們往往在大功將告成的瞬間,最是懈怠!同時,全武林的人,絕不會踏入鍾家的勢力範圍來保護鍾家的人。他所需要的,隻是一盞茶的時間,便可以將馬車內那兩名女子斬殺在鞭刀之下。果然,鍾字世家派出來接應的四名弟子,被自己集合逃出來的東廠殘餘叛亂份子所阻。便此刻,他已有足夠的時間下手。冷明冰絕不留情,所以,鞭刀所指,便是要先將駕車的兩名老者斬殺。
冷明冰當然會奇怪,原先是由兩名壯漢駕車,怎麼此時換成了老者?顯然,座上這兩名老者必然是某門某派的長老,手下功夫當然不弱。可是,冷明冰放心得很,李風雪的鞭刀必殺之著──“石破大驚十二式”,當今武林中,能隻傷不死的,絕不會超過五個。眼前這兩人,必定隻有一條路──死路!
唐羽仙由馬車內躍出來的時候,臉都變了。冷明冰的鞭勢,已然是凝聚了天地之中的大造之力;她也奇怪,駕車的本來是兩名大內侍衛,什麼時候換成了這兩名老者?她更駭然的是,鞭刀已然接近到這兩名老者麵前三寸,這兩名老者竟然還是不避不閃!怎麼可能?天下之中有誰可以鎮定若是?可以在此時避得過這一鞭?蘇小魂也不能!
唐羽仙握住蟬翼刀,打算最少要以自己的死來換冷明冰的重傷。就此時,不可能的事竟然發生了,冷明冰的鞭刀,竟硬生生的停在這兩名老者的麵前一寸上,不能動分毫。唐羽仙大驚,當然,她看見冷明冰比她還驚駭!更可怕的事,接著發生了。隻見那兩名老者“忽”的由座位上站起來的同時,冷明冰竟被震發了一丈多遠,甚至還退了三、四步才站穩!
冷明冰長吸一口氣,穩住了丹田亂竄的真氣,注視馬車上的兩名老者,半響,似乎很驚訝的叫道:“你……你們,原來是你們……。”
右邊那名老者,冷冷道:“現在才看清了,未免太晚!”
隻見冷明冰慘叫一聲,沒命的往後躍去;一翻身,便投入林中而去。唐羽仙訝異的看完這一幕,走到兩名老者麵前,恭敬道:“多謝兩位老前輩義伸援手──。”
右邊那老者一笑,道:“老夫還要謝謝你呢!”
此時,鍾玉雙的慘叫聲,悶悶的由車廂內傳來。唐羽仙麵觀憂容道:“兩位前輩,玉雙姊姊,她──。”
左邊老者揮手笑道:“她不礙事──。”
唐羽仙一愕,道:“可是……,可是……,前輩怎麼知道……?”
右邊那位老者大笑,道:“因為,我是她的父親!”
“什麼──?”唐羽仙失聲道:“前輩便是鍾濤境先生?”
鍾濤境點點頭,又道:“身旁這位,便是老夫的大哥,鍾字世家當今實際負責掌門職位的『黑天使』鍾伯!”
唐羽仙隻覺眼眶一濕,顫聲道:“兩……兩位前輩……,有你們在,玉雙姊姊……玉雙姊姊……,有救了……。”
唐羽仙一說完,這些日子來的緊張心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便就昏厥了過去。
鍾伯沉吟良久,歎道:“這孩子,本性似乎不錯!”
鍾濤境微微苦笑,道:“隻是情一字,叫人從何說?”
唐羽仙悠悠醒來,正在鍾家地上的外村外。眼前,是鍾伯的慈藹笑容。唐羽仙心中一動,急道:“玉雙姊姊……。”
鍾伯一笑,慈祥的拍拍唐羽仙的頭,道:“你放心,她難道沒告訴你,鍾家沒有醫不好的病?”
唐羽仙如釋重擔的笑,道:“我……我是不是睡很久了?玉雙姊姊人呢?”
鍾怕一歎,站直了身,道:“唐姑娘,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這一路,真辛苦你了。”鍾伯一頓,又道:“隻是,恐怕你無法見到玉雙。”
唐羽仙訝異道:“為什麼?是玉雙姊不想見我?”
鍾伯苦笑道:“不是。玉雙這孩子也想她的羽仙妹妹想得很。隻是……。”
唐羽仙緊張問道:“隻是什麼?”
鍾伯搖頭道:“隻是,你不是鍾家的人,所以無法到鍾家絕地去!”
唐羽仙急道:“有沒有變通的方法?”
“有!”鍾伯歎道:“由鍾家外村一路闖起!”
唐羽仙忽的站了起來,道:“多謝前輩指點!”
鍾伯訝道:“唐姑娘,你的意思是……?”
“闖!”唐羽仙已然蟬翼刀在手,往外村村內走去!
鍾玉雙依在秋楓夢玉園,就如同當時擔心蘇小魂一樣,她擔心著唐羽仙能否闖得過鍾家絕地。由昨晨到現在已經是一天半的時間了。忽的,門外幾道人影一閃,鍾家三姊妹進了來。後麵,則是滿臉疲憊的唐羽仙!
羽仙妹妹──,真的是你!“鍾玉雙不敢置信的站了起來,急過去,握住了唐羽仙的手。”是!“唐羽仙眼眶紅潤,道:“玉雙姊──,我來了。”
兩個女人,手,緊握;此時,已是無聲勝有聲?
***
“真是狗屁不通的地方!”潛龍已經罵得有氣無力了,歎道:“那有這麼熱的地方,簡直是火爐嘛──。”
大悲和尚的大光頭上,早已滲流著一道道的汗珠。他笑道:“心靜自然涼,多念念佛就好了──。”
趙任遠苦笑,道:“這一站綠還有多遠?”
蘇小魂也是喉頭發燒,乾澀道:“大概十裏,入夜以前如果沒什麼問題,大概可以到了。”
潛龍舉目四顧,道:“怎麼走了十來天,大漠七十二龜孫子和大漠死鷹的人沒見到半個?”
蘇小魂道:“怎麼沒有?這幾天和我們相遇的商隊,不是七十二騎喬裝的,便是大漠鷹王的手下。”
潛龍沒好氣道:“他奶奶的,他們怎麼不下手?難道這鬼地方還挑黃道吉日才動手不成了?”
大悲和尚歎道:“要是你,你會不會挑個好時候、好地點才下手?”
“當然會!”潛龍答得真快!
大悲和尚又問道:“何時、何地?”
蘇小魂、潛龍、趙任遠三人相互望了一眼,苦笑未答。前方,綠洲那青翠的綠色已然在黃沙遍地黃中,特別顯目的落入眼中。隻是,每個人心裏都明白,生機和殺機,往往是不可分的兄弟!
綠洲果然誘惑人!當蘇小魂他們到達時,早已有二撥人在綠洲裏休息!蘇小魂他們的進入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隻因這是很平常的事。這綠洲不大不小,中間有一澤清池,周旁,甚至還有小販賣些乾糧、醃肉。
蘇小魂用舌頭忝了一下水,便知池內無毒!所以,四個人便很放心的補充水源。此時,日已西下,寒風由西北方向而來。一片沈寂夜色之中;三撥人馬的營火各自升起,在這荒漠裏,隱約的散布出光芒來。
這一夜,必不會好睡。眼前這三撥人,身份實在曖昧。蘇小魂注視他們的行動,暗中已然有所發現。他可以確定,其中有一撥十人,便是大漠七十二騎所喬裝。因為他們的手掌上的繭,全是屬於拿長武器所留下的特征。而且,那些人還有戴麵罩鐵甲的痕跡,這是皮膚顏色的差異!
另外兩撥人呢?趙任遠低聲道:“右方的那撥人,武功的底子似乎另辟蹊徑!尤其是他們的手、手肘和腳,可能練得是鐵沙掌,金鍾罩這一顛的功夫!”
大悲和尚道:“傳說大漠鷹王的手下,有一批專門是攻下三路;亦即利用沙盾的作戰方式!”
大悲的聲音,正好可以令所有的人“小聲”的聽到。潛龍則專注左邊的人,良久,才低聲道:“左方的人,似乎他們的底盤功夫非常好。千斤墜、萬石飄的功夫,已然是爐火純青的地步。”
大悲和尚大笑,又以適巧的聲音道:“大漠鷹王另一個主力,便是由手下弟子精英組成的鷹陣。當然羅──,他們終日坐在鷹上翱翔,非得有一身好的千斤墜萬石飄不可!蘇小魂一笑,竟玩弄起天蠶絲來,邊道:“小弟來玩個戲法調劑、調劑這無聊的夜晚,可好?”
潛龍當先拍掌叫笑道:“好啊──,好啊──,蘇小魂的天蠶絲天下聞名,就來點娛樂吧!”
潛龍這一叫,無疑把在才數十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瞬時,他們的臉都變了;因為,簡直是不可能。隻見蘇小魂手上的天蠶絲突然間便化出了江南歌台舞榭的風光來。七、八個仕女,各自神態不同;其間,還有蝴蝶、花叢繞其間。甚至,那是什麼花你都可以看得明明白白。
蘇小魂一笑,將手腕一陣,隻見變成一名少婦漫步在花園之中;而那花園的花,全是一模一樣。潛龍當先叫了起來,道:“這是君子花!”
蘇小魂一笑,手又一抖,隻見那少婦彎身擷了一朵花上來。這回,是趙任遠叫了:“那是牡丹!”
蘇小魂又笑,手再一振,那少婦手中的花又變。立即,有人開始猜測了。“玫瑰”、“菊花”、“劍蘭”、“芙蓉”……。蘇小魂越變越快,眾人情緒也越來越高昂。他們已然完全投入其中,為蘇小魂在天蠶絲上的絕技所傾醉!眾人爭答的**,忽然,蘇小魂朗笑一聲;那天蠶絲在半空中竟自變化成了“晚安”!兩字。
眾人至此,才驚然發覺大悲和尚他們三人已先睡了一個時辰。現在,是蘇小魂睡,大悲、潛龍、趙任遠三人守衛的時候了。眾人發現上了蘇小魂的當,已莫可奈何,隻有眼睜睜的看著這蘇臭小子,一伸懶腰,躺下──。
蘇小魂是被搖醒的,一開眼,就看到大悲和尚等三個人愁眉苦臉的。蘇小魂訝道:“幹嘛──,有什麼不對?”
潛龍當先叫道:“什麼都很好。隻是沒有了馬匹!”
蘇小魂一愕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意思是所有的馬都被毒死了!”趙任遠苦笑道:“今天一大早,那三撥人都先後走了。沒想到,過不了一頓飯的時間,咱們的八匹馬全吐白沫,倒地就……。”
大悲和尚苦笑道:“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我們還有這一池水在。死的時候,還不至於太難看。蘇小魂一歎,望向天上的巨鷹,啼了一聲便遠遠揚去。不久,馬的味道卻引來了些禿鷹盤旋。蘇小魂歎道:“現在隻好吃禿鷹肉了。”
趙任遠苦笑道:“怎麼抓?你會飛不成?”
蘇小魂一笑,道:“我不會飛。不過,那些笨禿鷹會下來。”
大悲和尚歎了口氣,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正是鳥為食亡。”
潛龍急道:“別打啞謎,快點說了吧!”
潛龍真覺得是在火爐裏麵了,他就窩在馬之下。就是蘇小魂這小子想出來的屁方法。先把地麵刨個洞,大躲了進去,上麵再蓋上了馬,這等那些白癡的禿鷹自投羅網。兩個時辰下來,現在已經是正午時分,足足可以把人烤出油來。就在潛龍著實受不了的時候,上麵有了異響,顯然真應驗那句鳥為食亡!
便此一瞬,潛龍雙掌由地裏冒出,扣住一隻倒楣的鷹爪。同時往下一拉。這時,上麵衣衫之聲飄動,顯然蘇小魂和趙任遠采取了行動。
不錯!這一瞬間,蘇小魂的天蠶絲已然鎖住了鷹翅,用勁猛扯。而趙任遠,已不客氣的連四拳,活生生賺下來這頓午餐!大悲和尚在幹什麼?他早就搭起了一個石爐,待禿鷹一落手,便“嗤”的用石熱來毛。反正這裏的水不少,所以,這隻碩肥的禿鷹真是不但毛光溜溜,就是肉也洗得白嫩嫩。眾人喊了“一、二、三”──,便是群手齊伸,大嚼了起來。
趙任遠“嘖──”的一聲,道:“香、香──,這野味夠勁!”
蘇小魂笑道:“隻怕比得上京城十八名菜中的烤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