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白最後將禮盒放在了客廳的置物架上。
相框旁,幹枯的宮燈百合仍是溫柔的橙色,青色的禮盒靜靜靠在一旁。
他垂著眸子,眼中的光明明滅滅。
這一天他終於十八歲,明白了年少心動的酸澀與痛苦,不是不動搖,卻決定從此退後一步。
……
周一的早晨帶著幹燥的冷意,江暮白臨出門,又在衛衣外頭套上了校服外套。
忽然想起昨天傍晚,毛衣短裙在樟樹底下吹風的朝笙。
那會兒她站在他麵前,連鼻尖都泛著輕微的紅。
他歎了口氣,神情在嗬出的薄霧裏漸漸模糊。
教室裏,已經有人陸陸續續來上早自習。
孟荀家離學校遠,到了教室先抱怨。
“還不如住宿呢,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天都沒亮。”
說出來都覺得好心酸,冬天的日出本來就比夏天慢,何況還帶上了點早寒。
“好羨慕朝姐。”孟荀瞅了眼江暮白旁邊還空著的座位,朝笙是不上早自習的,因為學號不在一班,周楠對此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是孟荀敢逃了早讀,周楠一定會讓他每節課結束後去走廊給補上。
江暮白沒有應聲,看著攤開的物理大題。
孟荀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抱怨完,苦哈哈地把英語書翻了出來。
上次期中考英語作文孟荀就憋出了三句話——標題,Dear Tom,我很高興收到你的信,yours sincerely LiHua,他差點被英語老師Miss安斬首示眾。
早自習快結束的時候,教室後麵的門被推開,又很快合上。
朝笙從校園裏跑上來,身上還帶著點寒涼的秋霜。
她其實不怎麼怕冷,這樣的天氣也還隻穿了一件衛衣。
“早。”
她如常打招呼。
孟荀扭過頭來,和朝笙請教:“朝姐,你上次英語作文怎麼寫的?”
朝笙的數理化都勉強及了格,但放在一班仍然稱得上是稀爛,語文的分數是中遊,不過英語居然稱得上不錯。
“什麼怎麼寫的?”朝笙挑眉。
江暮白在寫題,聽到朝笙打招呼,也不過微微頓了下筆。
孟荀還沒察覺到這倆人氣氛不對,繼續道:“就你作文,Miss安說你語法都對了,詞彙也挺豐富的,反正比我寫的強。”
“我不知道怎麼寫的。”朝笙很誠懇地解釋,“可能因為之前每年都會去國外過寒暑假?”
在聞家原本的計劃裏,她一定會出國念書,成績不好沒什麼關係,語言反倒是首要的。
聞朝笙年年耳濡目染,日常交流沒什麼問題。
“嗬嗬,資本家的無恥嘴臉!”孟荀佯怒,又好奇問道,“那你明年也準備出國?”
這也是一中並不在意朝笙這種學生成績的原因。
朝笙答得很快:“不會。”
孟荀以為她開玩笑。
“真的?”小天王神情嚴肅,“那李主任的升學率怎麼辦。”
朝笙撐著臉,懶洋洋道:“李主任還不知道呢。”
小天王雙手合十,為李主任默哀了三秒鍾,又道:“朝姐,加油!”
朝笙擺擺手,讓他趕緊轉回去背書。
兩人插科打諢間,江暮白寫完了那一道大題。
昨天的那個傍晚,發生了道歉、解釋和回答,最後他們默不作聲地坐在暖黃的燈光下。
裂開的東西拚好了也會有痕跡。
她偶爾看向沉默的江暮白,溫聲教別人做題的江暮白,手指敲在習題冊上思索的江暮白,發覺兩個人之間宛如多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也不是完全不說話,她要是有沒聽懂的知識點去問他,江暮白也會教她,但更多的話,再沒有了。
兩個人氣氛不對勁到連孟荀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
“學霸這個星期的心情,就和高川的天氣一樣。”
高川的天氣說不上差,就是冬季總是凝著蒙蒙的霧,照不出個晴天來。
孟荀和付斯羽分析:“朝姐也反常。從周二開始,居然都來上早自習了。”
許或湊了過來:“你去問問?”
孟荀白了他一眼,兩個人眼看著又要吵起來,被付斯羽提溜回座位了:“上課吧您二位。”
最後一節是化學課,付·班長·化學課代表誓死捍衛課堂紀律。
天色暗得很早,到了傍晚放學的時候,居然堆起了厚重的鉛雲。
高川的十一月雨水算不上多,隻是一下起來就格外的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