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看完的時候,天已經暗了。
葉青淇沒能在電影院裏多和朝笙說上幾句話,心裏總有點不甘。
這是他和杜知弦精挑細選的大魚。
愚蠢卻富有,貌美卻膚淺,他實在覬覦周家的財富,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去吃點東西吧?”杜知弦提議。
朝笙說:“我好久沒有在外麵吃過了。”
葉青淇正思索著要去哪兒吃晚飯,又聽得朝笙道:“上次在外麵吃,還是同我那繼子吃的法餐。”
葉青淇的父親也常去那家法式餐廳吃飯,帶著他的各個情婦們——當然,曾經也包括他的母親。
葉青淇聽他的母親炫耀般提過幾次,知道那是家很昂貴的餐廳。
不能讓林朝笙低看了去。
他道:“去一品春吧?他們家的羊排,比我家中廚子做得還要地道。”
葉安捷大律師家中自也有仆從廚師,廚子是從殖民地帶過來的,慣會做英式的料理。
但這樣的享受,和一個私生子無甚關係。
他住在別墅的閣樓,母親則住在樓下,兼任情婦與父親的女傭。
實事求是的說,父親對於情婦算不上很好,但他是來自西方的貴族,他的國王讓清廷的皇帝都得低頭。
對於一個出生於光緒年間、未曾念過書的華國女子而言,統治著她的皇帝都要對洋人恭敬。那作為葉安捷的情婦,便是登天的梯,是人上人的幻夢。
她一門心思撲了上去,無論過得苦楚與否,都能找到開解自己的理由。
杜知弦有些躊躇,一品春的飯菜,一頓便要兩三個銀元。
但她想起她曾經拂過的朝笙手腕上的玉鐲,咬咬牙,露出個粲然的笑:“好呀,我也許久未曾去那兒了。”
這二人便敲定了晚餐的地址,邀了朝笙同往。
一品春是華國人開在四馬路的西餐廳,歐風東漸,不論吃得慣與否,商客官宦,銀元充裕的,便去店裏用刀叉、飲洋酒,謂之“時尚”。
侍者上前,來替他們點餐,因為這裏頭是有一張混血麵孔,於是侍者便格外殷勤些。
葉青淇很受用這樣的殷勤,也渴求更多的地位與尊重。
他甚至是用英語說的菜名。
侍者一愣,但店裏好歹培訓過,遂磕磕碰碰地記了下來。
葉青淇問朝笙與杜知弦要吃什麼。
杜知弦不想露怯,笑著說與葉青淇一樣便行。
侍者看向朝笙,便見這雪白洋裝的女子開口,說出來的英語咬字清晰優雅。
葉青淇聽著,她又要了Smoked Salmon,Chicken Cordon Bleu還有其他一些他也沒有聽太懂的。
他看著女子瘦而柔美的身軀——她能吃下這麼多嗎!
剛剛匆匆一掃菜單,這些加起來都要十幾個銀元了。
杜知弦還有些怔愣:“朝笙,你英語怎麼說得比青淇還要好?”
這年輕女子神情帶上了幾分厭倦:“先前和周鶴亭一道,去過很多次教堂,見的牧師都是些洋人。”
周鶴亭。
葉青淇很快冷靜了下來。
她奢侈是應當的。她嫁給了周鶴亭,並且在周鶴亭死後依然維持了優渥的生活。重回了學校,出入有車,回家有仆從。
這不正是他費盡心思的目的嗎?
盡管他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