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3)

潺潺的溪流流過來,小蟬在河邊抓蝦,這兒的河已經很久沒有魚了呢?隻有一點點的蝦。

夏天的日子說變就變,溫順的河上泛起了淅瀝瀝的水珠,是哪家頑皮的孩子在打水漂呢?

啊呀,冰涼涼濕嗒嗒的感覺,下雨了,隻得放下圍兜,灰溜溜地回家。

家裏飄著香噴噴的飯,

“回來啦?閨女!”

小蟬把眉頭一皺,小的時候覺得這稱呼沒啥不好,但是長大後從城裏出沒的表姐回鄉裏之後聽得媽媽這樣叫自己,在那兒憋著氣兒笑岔了,她說這年代還有誰叫閨女的,全改稱darling或者honey了,什麼?打人或者喝奶?這下子表姐笑彎了腰腰,摸摸小蟬的頭說,“閨女”,一半還是瀉了音的古怪。

小蟬的家裏不知何時裝上了燈、空調之類的,但是小蟬的媽媽隻是喜歡把煤油點著來照明取暖,“沒有這味道咋那麼不舒服尼?”常常可以聽到媽媽這樣說。

“我可討厭著呢,這味道,特別是害病的時候。”絮絮叨叨地看著媽媽忙活的背影,小蟬就這麼昏昏沉沉地趴在小方桌上睡著了。

不知不覺地,又想到了那件事。

“轟隆隆”的一聲巨響,鎮裏的房子一瞬間就像肉湯似的,全垮了下來,小蟬的媽媽去山裏采種的菜去了,爸爸去城裏勞工了,結果當時隻剩得小蟬一個人,小蟬嚇壞了,下意識地逃竄,可那樣小的孩子哪知道往哪逃,一個勁地亂竄,可是後來被掉下來的屋梁和動搖著下沉的到處都敞開裂縫的大地給嚇傻了,直直地愣在那裏,就那短促的功夫,身體好像突然軟了下來,貼著地麵的眼睛前麵平白地多了些白色和棕色,是家裏的斷臂殘骸,水杯,桶吊,中飯的肉幹,不要碎了,不要翻了,不要髒了,當自己如此天真地以為的時候,全身傳來劇痛,每爬動一下就渾身疼得要命,受上被磨出了好多血,小蟬雖然看過媽媽殺魚時侯魚的血,但直到此刻才領悟魚兒是怎樣的悲慘,對不起啊,對不起啊,魚神大人,不要再生氣了,因為實在太美味了啊。腦袋裏不知為什麼像是被人鑿了個洞,疼得厲害,啊,算不出算術題也沒有這麼痛苦啊,媽媽,媽媽,好黑好黑,動不了,快拉我出去!

昏昏沉沉的,又清醒了,好疼,好渴,好餓,叫了好多好多聲,沒人答應,叫了好多好多聲,沒人答應,叫了好多好多聲,沒人答應~~眼淚不自禁地流了出來,下意識地舔舔,好鹹又有股苦味,有股不曾吃到奇怪味道。

“喂!喂!你!”

迷迷糊糊的,吃力地克服壓在身上的笨重物,抬起眼,“媽媽?”

“喂,喂,抓住我的手!快點!”

迷迷糊糊的,真是的,媽媽有點反常,不僅聲音粗粗的,而且還不叫我“閨女”,“手在哪裏?”

一隻短短的胳膊晃了晃,媽媽的手臂不是能夠夠到天花板嗎,也粗粗的,莫非媽媽減肥成功了?努力地伸出手,好痛,好痛~~~~

“乖~~乖~~~好~~隻差一點了~~加油~~好~~~”

“好嘞!”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隻充滿汗漬的手緊緊鉗住,好不舒服啊,不透氣。

感覺到自己身上厚厚的土堆漸漸地變得很輕很輕了,眼前的人傳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吐吸幾乎可以撲到小蟬的臉上,啊呀,有股薄荷的味道,我最討厭薄荷了。

“好嘞!”隨著話音的餘響,小蟬感到自己被漸漸地拖向前方,越來越接近陽光了,小蟬說不出的興奮,是最愛的陽光和新鮮空氣耶!

終於出來了,原來不是媽媽啊,這樣感歎了一句之後,粗糙地掃過了一個粗糙的男孩粗糙的笑意,雖然還是很痛很痛但還是忍不住試著自己站起來,失敗了,失敗了,要緊牙關,站起來了,粗糙地瞥見一個粗糙的男孩粗糙的笑意和拍手的聲音,真是奇怪的家夥,回過神來之後,眼前的情景卻令人驚訝,“這是~~~哪裏~~~?”

東倒西歪的房子,摔倒的樹木,坑坑窪窪的洞,突突兀兀的坑,發幹裂開的大地~~~~~

“哇~~~~~~~~~~”不自禁的聲響格外響徹。

不曾發覺,身旁粗糙的男孩粗糙的難過。

小蟬趴在桌上換了換姿勢,真不舒服。

之後的日子裏,村莊的人們為重建村莊而努力著,小蟬也似乎明白了她所經曆的事情名叫地震,那股奇怪味道的味道名叫石灰,於是她就搓起她最討厭的石灰在她最討厭的石灰上寫了“我討厭di

zhen”,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怎麼寫地震兩個字,手懸在半空中吃力死了,正要放下的時候,有一隻略微大一點的手握住了它,汗漬漬的,真是的,不透氣,死性不改,隻見自己的手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在石灰上一筆一劃寫了“地震”兩個字,di

zhen,哦,原來就是這麼寫的啊,大手鬆開了小手,“要好好讀書啊。”粗糙的男孩粗糙的笑意。要你管。當背影越來越遠的時候,越發不甘起來,“會寫‘地震’有什麼了不起?我會寫大地,地方,草地,連地鼠也會寫!你才要好好讀書呢!”

一陣粗糙的笑聲。

“嗯,我會的,那時候你就不會討厭地震了!”

“~~~~~為~~為什麼?~~~”

呆呆地看著有點歪扭的地震兩字,唔,為什麼看上去我討厭三個字更歪扭一些呢?錯覺錯覺,睡覺睡覺!

之後雖然也有好多次看見他,但每次他粗糙的笑意好像都在說,“怎麼樣?好好學習了沒有?現在會不會寫地震兩個字了”,所以每次都視而不見,唰唰而咚咚地走過。

隻是有一次,實在忍不住了,於是,這樣的話“我已經會寫地震了嘛!”就脫口而出了。

正在幫忙各種農活的男孩又粗糙地笑了起來,真討厭。幸好男孩接著又被叫去幹木工了,自己才能逃脫倔強的尷尬。

剛才那個伯伯確實叫的是——

yin~~嗎?哪個yin呢?銀?尹?蔭?茵?還是~~音?多合適的名字啊,一直發出令人討厭的聲音,笑聲和挑釁的噪音,音~~~音,是世界上最糟糕的聲音了!

小蟬又動了動,睡得更不安分了。

“是嗎?音去城裏麵求學去了啊?原來是這樣。”

“這孩子,好像申請到了政府的獎學金呢。”

~~~~~~~~一片議論之聲。

於是,那天在村口,有不少的人家來送這個學子,小蟬也偷偷躲在人群裏麵,一聲不吭地看著。

城離這裏很遠呢,以前和媽媽一起去城裏辦事,走了大半天,要是不是後來半天碰上了好心的三輪車叔叔,娘倆有可能晚上也到不到那兒了。

不知不覺之中,眼神就和那粗糙的眼神對上了,有人推搡著她說,“看啊,人家大哥哥要去城裏好好讀書了,你也要加把勁啊,不要盡做個農村婦女啊。”

小蟬突然覺得耳根發熱,做農村婦女有什麼不好,隻是不想做你們這樣的大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