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蹲下身,搖了搖麵前的人:“喂,醒醒,你還好嗎?”
沉重的喘息聲如同喑啞的風箱一般忽然響起,斷斷續續地仿佛下一秒便會熄滅。
氈帽之下,一張中年男人的臉出現,看起來與陸淮認知之中的人類沒有太大區別。
“你,你是……”
男人目光恍惚著,嘴裏喃喃道:“是,地火,讓你們來……”
“地火?”陸淮沒反應過來,順口說道,“不,我們不是雅利洛VI上的人,我們從外星來的。”
“外星,外來者……”恍惚間,那人的眼神似乎明亮了一些,他抓住了陸淮的手,“你們回來了……太好了,還,還來得及……”
說著,他顫巍巍地摸出了一個信封,塞進了陸淮手裏。
“拜托,拜托你,把這個帶給,希兒,告訴他們,奧列……”
話音未落,中年男人喉頭猛地一梗,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嘴巴大張,似乎是在費力呼吸,又像是要拚命輸出後麵的話。
但,幾秒鍾後,沒了聲息。
“喂,你說什麼?什麼回來了,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還有,希兒是誰?”
陸淮抓著男人,然而對方已經無法再回答他的問題。
“死了,還幹嘛呢。”黑塔站在陸淮的身後,她冷漠地看著死去的中年男人,沉默片刻。
“他應當是把你認成了星穹列車組上的人,畢竟那個時候,他們在這裏可是鬧了個天翻地覆。”黑塔轉過身,環視著茫茫雪原,“星核讓這顆星球變為凜冬的牢獄,如今雖然被取走,但也不意味著新生的開始。”
“想要恢複原貌,至少還需要三萬年。”
陸淮神色凝重,他看著眼前死去的男人,抬頭望著黑塔。
“這顆星球也瀕死了嗎?”
“星核之所以被稱為萬界之癌,就是因為它所帶來的災難,並非根除本體便能夠消亡。”
“星球如同人體,癌症摧毀了人的免疫器官,引起了無窮的並發症,內出血,惡性腹水,髒器梗阻,哪怕徹底清理了癌細胞,這些病症依然威脅生命。”
“如今的雅利洛VI,地表98.3%的綠色植物已經絕種,地塊高度硬化難以開發,有機生物種群大量滅絕,存活生物種類單一,總之……”
“雅利洛VI,正在苟延殘喘,尚且不知是否迎來看到冰雪消融的那一天。”
看了一眼沉默的陸淮,黑塔這一次沒有沉默,‘好心’地補充了一句:“我說這個,就像是告訴你,在雅利洛VI之上,死亡不過是家常便飯,雖然我們待的時間不會很久,但,我希望你不要一驚一乍。”
說完後,黑塔邁步向前,將陸淮甩在身後。
“再不跟上來,迷失在暴風雪裏,我可不管你。”
陸淮捏緊手裏的信封,看了一眼身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積雪的中年男人,在他胸口之上的那一道致命的傷口,其中所流出的血液,早已經凝結成赤色的冰。
就像是一把冰雪的利劍,刺入了他的胸膛。
“我會幫你帶到。”
低聲念了一句,陸淮用手抓起地上的積雪,掩埋了男人的身體。
遠遠地,黑塔站在風雪之中,她側目看著陸淮的動作,沒有說話,沒有阻止。
懶得理會。
隻是站在那裏,直到陸淮跟上她。
……
貝洛伯格。
屹立千年的不朽之城,初代築城者阿麗薩·蘭德曾持槍於此,召集她的子民們,抵擋著如洪水猛獸般洶湧而來的反物質軍團,近乎毀滅一切的襲擊。
自星核降臨,寒潮吞沒地表,雅利洛VI之上,貝洛伯格成為了最後一座偉大的壁障,這裏是他們抵禦寒潮的最前線。
也是最後一道防線。
克裏珀堡。
高大的花窗投下細碎的光影,克裏珀堡的會議廳此刻一片寧靜,一條足以容納十八人的圓桌周圍,僅有三人對麵而坐。
而其中之一,是貝洛伯格第十九任,亦是現任大守護者,布洛妮婭·蘭德。
在她身邊的,則是佩拉格婭·謝爾蓋耶夫娜,銀鬃鐵衛現任書記官,兼任大守護者會議書記員。
而在兩人對麵的,則是一名頭發灰白,身材魁梧的老者,他身著華麗的紫紅長袍,手指上,三枚戒指上的寶石泛著微微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