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遠一開始就知道,回去的路一定不會好走,隻是沒有想到他們行至半路便遇上了刺殺。
一個黑衣人飛身上前,直攻蕭墨遠身後的傅碧淺,蕭墨遠出劍,兩人鬥得難舍難分,不知不覺已經離開傅碧淺一段距離,這時另一個黑衣人從後麵包抄上來,一把抓住傅碧淺的肩膀,傅碧淺一驚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可是因為剛剛已經退到了懸崖邊上,這一退恰好踩空,人已經墜下山崖。
蕭墨遠縱身掠起,皎白的身影如電一瞬間也沒入崖下氤氳水霧之中,可是他手中的劍卻在經過崖邊的黑衣人時劃出一道細而淩厲的線,那黑衣人根本就沒來得及反應更別妄言躲開。
一陣風吹過帶來一股血腥之氣,他轟然倒地,暗紅的血液從那條極細的線裏噴薄而出,其他黑衣人見傅碧淺和蕭墨遠都已經墜入懸崖便迅速撤離,消失不見。
“萬俟公子,現在該怎麼辦?”何去來到朝崖下望的萬俟桑身邊,雖然麵色很冷卻並不十分焦急。
萬俟桑不回答他,還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崖下,良久他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的頸子,神態嚴肅:“我在看他們掉沒掉到崖底,這懸崖貌似有點高啊。對了,何去你剛剛說什麼了?”
“我們現在要不要下去找公子?”何去原本還隻是冷的臉色現在已經彌漫著殺氣,可惜粗線條的萬俟桑是不會發覺的。
“沒事,咱們先休息一晚,明天再下去找吧。放心,以你們家公子的武功是不會有什麼大事的,最多不過是斷個手啊腳啊什麼的,說不定還因此抱得美人歸呢,不用擔心。”
以蕭墨遠的武功的確可以毫發無損,可是問題是傅碧淺,蕭墨遠在半空中催動內力加速向下墜以求能追上傅碧淺,可是無奈她下墜的太急,蕭墨遠終於在離地麵不遠的地方抓住她。
現在蕭墨遠已經能清晰的看見地麵上的景物,左手環住她的腰,右手的劍在在堅硬的石壁上劃出一道火光,尖銳的聲音在兩麵石壁之間回蕩,手上雖然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下墜之勢卻還是沒能止住,他麵上雖然沒有什麼驚慌的神色,卻微微苦笑,恐怕這次不能全身而退了……
半夜下起了雪,先落地的一層有些融化了,深深淺淺露出些黑色的土地,潮濕泥土的氣息漸漸充斥了山洞裏狹小的空間。
裏麵生了一堆火,傅碧淺安靜的躺在旁邊還沒有醒,另一邊蕭墨遠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火堆,他月白的長袍上幹幹淨淨,隻是右腿以一個十分詭異的弧度扭曲著,隻是想想就可以讓人的牙齒發顫,可是他麵上並無痛苦之色,沉靜似水。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痛的感覺,很久都沒有受過傷了,上次受傷是八年以前,父皇打他母親,他不讓上前擋就被他狠狠的打了一頓,記憶還很清楚,原來有些事情不是想忘記就可以忘記的,即使拚命的想要忘卻,即使已過經年。
後半夜的時候雪開始下大了,外麵積了厚厚的一層,一片片雪花落在一起發出沙沙的聲音,寧靜安詳,氣溫也降了下來。傅碧淺被凍醒了,記憶還停留在墜崖的一瞬間,整個人立時坐了起來,嚇了蕭墨遠一跳,傅碧淺抓抓頭發,又看看周圍的環境有些迷茫。
“你醒了,哪裏難受?”他似乎已經是第二次這樣問,傅碧淺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蕭墨遠半倚在石壁上,微微笑著,繾綣溫暖。
直到很多很多年後傅碧淺的兒子已經蹣跚學步她依然記得那一刻這個人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
“你怎麼在這裏,我不是墜崖了嗎?”
“嗯,我看救不回來你就跟著你跳下來了,不然你怎麼還能活著呢?”蕭墨遠倚在石壁上,火光映進他深幽的眼睛,跳躍而神秘。傅碧淺似是被他蠱惑了,怔在那裏說不出話,她不想讓自己陷入迷障之中,那樣太過危險,而有些後果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怎麼不說話?”
“謝謝你。”她不想責怪他不顧自己安危,不想責怪他這樣做是極不負責任的行為,因為在她在空中墜落的時候輕功完全施展不出來,她以為自己會死,死是一件令她十分恐懼的事物,她嚇得閉上了眼,那一刻她從來沒有過的渴望,渴望一個人可以帶她上去,或者陪她一起墜落。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蕭墨遠平時並不是一個話很多的人,大多數時候他是溫文爾雅的,寧靜的,也許是受傷使他回憶起了童年的時光,也許是這樣的雪夜使他暫時的放下了一直壓在心中的千重負累。
這一刻他隻是一個最最普通的世間男子,有童年,有夥伴,有疼愛他的父親母親,有他喜歡的人間煙火,他不再完美,不再無喜無悲,他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在這樣大雪紛飛,寒意料峭的深夜裏聽聽他訴說的故事,也許那本就是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