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也已認出文璞,遲疑一下就擋在被自己稱為軒哥兒的人麵前,對文璞道:“你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些讓開。”文璞沒有說話,軒哥兒已經對仆人有些微怒地道:“還不到一邊去,這麼沒上沒下的?”仆人沒想到自己的馬屁竟然拍到馬腳上去了,不敢說什麼就退到一邊。
軒哥兒對文璞有些抱歉地一笑,拱手想行禮,但又不知道怎麼稱呼,那聲兄長是怎麼也叫不出口,最後索性變成了一句光頭話:“幾年不見,你過的還好,父親他還一直惦記著你。”
文璞看著麵前這個自己該稱為弟弟的少年,幾年不見,他也長成個高大的少年,舉止文雅,並不是初見時那個看見自己就一臉憤怒的孩童。當年在楚家時候,背地裏也吃了他的不少作弄。
從鄉下進到這樣的府邸,有一瞬間也曾被那些精美衣衫,山珍海味迷惑。但隨著時光的漸漸流逝,就能察覺出下人之間的不同了,對軒哥兒是恨不得一顆心掏出來恭敬的話,對自己,那更多就是敷衍。
更別提方氏那溫柔笑容之後藏著的冰冷,那個豪華的府邸畢竟不是自己的家。沒有娘溫柔的話語,親切的目光,再美味的飯菜吃在嘴裏也沒滋味。
當認出軒哥兒的時候,文璞已經做好準備,想聽到他的冷嘲熱諷,沒想到他竟溫和地問自己,文璞倒愣在那裏。軒哥兒麵上浮起一絲不好意思地笑容:“幾年前我還是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對你也多有得罪,現在我也讀書知事,恭敬兄長本是……”
這話隻說了一段軒哥兒就又住口,雖然知道文璞是自己的親哥哥,也告誡自己見到他要恭敬有禮,這樣才不負相府子弟的名聲。可是真的見到文璞,心裏那種芥蒂又出來了,他的存在是實實在在告訴自己,自己的父親曾經做出拋妻棄子的事情。
玉翠已經轉過身,見他們兩相對而視,就算沒見過軒哥兒,當看到他和文璞一樣的鼻子下巴的時候玉翠也能猜出他是誰。他們弟兄雖非同母,卻都長的很像楚明叡。
玉翠心裏不由輕輕歎了一聲,到時要給瑞娘翻案,方氏也不會甘心的,嫡庶之別如同雲泥,誰又甘心讓出呢?玉翠拉一下文璞:“事情辦好,我們回去吧。”
聽到玉翠溫柔的聲音,文璞低下頭,眼裏有溫柔開始閃動,就算自己不像軒哥兒一樣什麼都有,可是有了玉翠,就全都勝過了。
軒哥兒也看見玉翠了,他的眉頭開始緊皺,如果不是麵前這個女子,也不會有這些事情。感覺到軒哥兒看向自己的眼裏帶有敵意,玉翠毫不以為然,這種眼神被看的已經太多,更何況在楚家眾人心裏,自己一定是個包攬詞訟,不識好歹的人。
軒哥兒看向玉翠的眼裏含有不滿,文璞已經感覺出來,他輕輕踏前一步遮住玉翠,舉步就往店外走。剛走出一步軒哥兒就叫住了他:“下月初八,是叔公的壽辰,你總是楚家子孫。”
文璞轉身看著他,眼神清澈,說話磊落:“我早已不是楚家人,楚家當家人的壽辰和我有何關係。”軒哥兒被他噎在那裏,文璞一拱手:“楚少爺,願再不相會。”
說著就轉身而去,軒哥兒沒想到自己的好意提醒文璞全不在意,畢竟隻是十五的少年,猛然咳了出來。仆人忙上前給他捶背:“軒哥兒,那種花子理他做什麼?”軒哥兒喝了他一句:“那畢竟是我……”仆人雖被喝,但臉上還是不服的。
夥計見這裏的戲散場,曉得這多半是某府在外麵生的兒子遇到了府裏的正牌少爺,這種事又不是沒聽過,忙上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開口:“兩位,這送禮啊,最好的還是硯台,小店這裏各式的硯都有。”這樣鬧了一出,軒哥兒哪還有心情去看硯,變了臉就往外走。
出了店門的玉翠見文璞麵上有些神色不對,輕聲地道:“既在京裏,總難免遇到的,每次都生氣的話,哪有這麼多的氣生?”文璞隻是搖頭:“姐姐,我不是生氣遇到他,我是生氣他那樣看你。”
玉翠哧一聲笑了:“這有什麼,我給人寫狀紙的時候,什麼眼光沒見過?”文璞停下腳步,很認真地看著玉翠:“姐姐,以後不要寫狀紙了?”玉翠揚起眉:“為什麼,難道你也覺得為別人寫狀紙是丟人現眼的事嗎?”
文璞搖頭:“姐姐,不是覺得丟人現眼,而是你總是這樣奔忙,我在旁邊什麼忙都幫不上,怎麼算得上頂天立地的男兒呢?再說這種事本來就該是男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