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 / 2)

皇帝究竟是會公開傳召還是秘密召見,玉翠和文璞兩人想了又想,演練了無數回,禮儀、應對。這和平時上公堂可不一樣,可能一句話就能得到皇帝的歡心,也可能一句話就萬劫不複。

一切都準備好了,所能做的又隻有等待,這幾日玉翠心裏反而平靜下來。成功也好,失敗也罷,既已做好準備那就坦然麵對,文璞心裏也是這樣想的,做到這樣,瑞娘在地下知道的話,也不會怪他們吧?

又是太陽快落山的時候,西沉的太陽收起它的光輝,曬的滿院的被褥要被收拾起來,被褥帶著一股陽光的香味,洗的這樣幹淨,太陽曬的那麼暖和的被褥,躺上去是會讓人做好夢的。

楚媽媽他們邊收拾著被褥邊在那裏說話,玉翠看著他們收拾,已經過了六天了,宮裏還是沒有消息,是楚首輔聽說了什麼風聲在陛下麵前說了什麼,還是那不過是皇帝一時的心血來潮?

出去關店門的時候,玉翠又往外麵望去,希望巷子口能夠走來穿著不一樣的陌生人,這樣的等待實在讓人心都提起來。巷子口還是像平時一樣的安靜,走過的也都是熟人,玉翠歎一口氣,把門慢慢合上。

還剩下一個門縫的時候有人在敲門,楚大嗓門大,往外喊了一聲:“客滿了,投別家店去吧。”外麵的人卻沒有走:“我不是來投店的,是來尋人的。”尋人?玉翠把門打開,方才那聲音有些尖細,玉翠還當是個婦人,等開了門卻是個男子,瞧見玉翠的打扮他就拱拱手:“是玉掌櫃嗎?我是來尋您的。”

這聲音就更尖細了,玉翠眉一擰,雖然他穿著平常人的衣衫,但是聲音舉止都和正常人不一樣,難道說是宮裏的宦官?見玉翠不說話隻是打量自己,來人挺一挺胸脯:“玉掌櫃,我是從天上來的,還請玉掌櫃借一步說話。”

天上?在人間能稱為天上的也就隻有皇宮,這話更加重了玉翠心裏的肯定,把這人往裏麵請,文璞見玉翠帶了個陌生人進來,迎出來問:“姐姐,這是哪位?”

來人已經給文璞行禮:“咱家是陛下身邊伺候的,小姓趙。”文璞依稀聽人提過皇帝身邊的總管就姓趙,見他行禮忙上前扶住:“趙總管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不知文璞何德何能,能讓趙總管踏此賤地?”趙總管臉上帶的笑容依舊謙卑,他在皇帝身邊伺候了幾十年,見過的文臣武將何止成百,早知道自己的本分在哪裏,聽了文璞問依舊恭敬地道:“陛下隻是遣咱家來問一聲,父和母,張進士要選哪邊?”

轟的一聲,文璞覺得自己耳邊有什麼東西暴響,他看向趙總管,趙總管還是好好地站在那裏,臉上的笑容並沒消失,這一切都證明並不是幻覺。玉翠也被這問話愣住,父和母?這樣一個難題早在許久之前玉翠就問過文璞,但此時趙總管問的,和玉翠問的意義全不一樣。

玉翠的心陡地提了起來,趙總管狀似無意地笑了:“陛下倚重楚首輔,張進士是楚首輔的侄孫,前途自是不可限量。”似錦前程,眾人的奉承,文璞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

有風吹過,卷起文璞袍子一角。趙總管安然等在那裏,並沒有催促文璞回答,玉翠也沒有說話,院子裏很安靜,隻有他們三個人的呼吸聲。

其實隻是過了一瞬,玉翠卻覺得過了很久,手心已經被汗打濕,文璞終於開口說話,他聲音很輕,但話裏的語氣十分堅定:“母親生我養我,最後還含冤而去,我是她的兒子,她在生時已不能盡孝道,死後還要任人糟蹋她嗎?天下沒有不認父親的兒子,可也沒有逼死妻子的丈夫,我不能為父背母,若要認父,也隻有等死後相認。”

玉翠眼裏似乎又有濕意,她捂住嘴好讓自己不放出聲音,說完文璞就看向趙總管:“請總管代秉陛下,文璞不能忘了母親養育之恩,也不敢記父親打罵之仇,今日文璞所為,不過是為母親洗刷冤屈,為了母親,背上忤逆不孝的名聲又有何妨。”

趙總管不愧是見過不少風雨的人,麵上的神色還是沒有變,隻是微微一笑:“張進士對母親一片赤誠確值得讚揚,隻是死者已矣,生者才最重要,今日為了母親不認父親,泉下的老夫人知道您丟了前程,壞了名聲,隻怕也不會欣慰。”

文璞麵上浮起一絲怒色,雙手緊握:“人活一世,總不能隻想著前程、名聲,我今日若為了前程名聲認了父親,異日去到泉下,我還有什麼臉麵去認母親?”趙總管點一點頭:“張進士也不必再說,咱家定會把您的話轉稟陛下,告辭。”

玉翠知道留不住,這樣宮裏來的人本該是打賞的,自己那點銀子對方未必會放在眼裏,玉翠隻是開了後門請趙總管出去。

關好門回轉身見文璞已滿眼是淚,玉翠上前扶住他的肩頭,兩難之舉,選哪邊都會被罵不孝。文璞已經擦了淚,說話聲音裏還有隱隱的哭音:“姐姐,陛下若真革了我的功名,我就陪你在這裏開客棧,再過些日子去書院能教書育人,也不失一條路。”

玉翠揚起頭,落日的最後一絲光輝打在她臉上,讓她的臉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整張臉是那麼生機勃勃,笑容已經溢到她眼睛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