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出口岑淑慎就知道自己說的話也太難聽了。
也許她這樣做本來就不合適,在別人請吃飯的時候翻臉什麼的。
她也很難細究究竟為什麼非得還那三千,也很難細究如果今天坐在對麵的是自己得罪不起的領導,她是不是會再不舒服也得咽下去賠笑臉,偏偏是陸唯,她可能本能就知道不舒服對他發點脾氣,他也不會拿她怎麼樣。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和陸唯同時看向對方,幾乎是同時開口。
兩個人很努力地想把摔碎的疼痛的裂縫補起來,至少看上去毫無問題。
陸唯訕訕地把桌上的包和項鏈收起來,單賣盒子都能賣個一百的lv被他往邊上一塞,服務員很有眼色地沒有上前,從剛剛兩個人有口角開始,她們遠遠地站著,卻眼珠子都不帶轉地好奇地瞅著他們,沒有發出一丁點碎碎念的八卦聲音。
岑淑慎隻是安靜地注視著他,她確實不該拿難聽的話去刺他,但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錯陸唯,陸唯就是在按照他固有的一套流程追女生,請吃飯、送包送首飾,他不用去了解對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隻要把她拉到自己的框架裏來,那他永遠立於不敗之地。陸唯永遠不會認為自己這一套有什麼問題。
錢可以解決世界上絕大多數事情。
但她可不想被解決,活了二十來年,還是年輕氣盛,心高氣傲,心比天高,命比紙……(啊呸這句不算。)岑淑慎苦笑。
陸唯看著還是氣呼呼的,瞥了她一眼,說話不怎麼客氣:“幹嘛,你不是不要嗎,我等會送給站那邊的那個服務員。”
“你的東西,你當然有處置的權利。”岑淑慎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本來就是他的東西,他想送給服務員也不關她的事。
陸唯卻根本想不通她為什麼不要這個包,哪有人嫌禮物貴的,為什麼不順著台階下呢?
兩人剛剛脫口而出的,都是兩個人發自內心的真心話。
陸唯沒有看不起孟星河,但也沒有多看得起岑淑慎,以他的家底來說,至少在小城市一定會被捧為少爺,岑淑慎、孟星河、甚至旁邊那個服務員,在他心裏都是沒有區別的,管你什麼條件,反正都沒我條件好。
可他的錢從哪來,陸唯他爹願意給,他就是少爺,不願意給,他算什麼東西。
至少不欠他的。
有目的的飯她吃不來。一直以來她對陸唯的刻板印象就是花花公子,現在看來,刻板印象沒什麼不對的。
沒必要大吵大鬧的,多難看,就這樣吃掉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的辛勞,然後分道揚鑣,當個普通朋友也可以,但絕對不能是靠得太近,他們到底不是一路人。
哎,根本沒吃飽,還痛失三千塊……
陸唯眨巴著眼睛,隱約有些看明白了,他小聲哄她:“你不喜歡的話我們換家店吃,你來選店,我下次會詢問你意見的,我本來就想給你一個驚喜……”
“哪知道搞砸了。”他委委屈屈地垂下眼簾,睫毛纖長漆黑如鴉羽,尾端上翹,覆著一層陰影,麵部輪廓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幹淨流暢,領口的扣子結結實實地卡住了脖頸,露出一小節瑩潤的皮膚,看起來又可憐又矜貴。
他可憐巴巴地繼續解釋:“對不起,我剛才講了很難聽的話,我知道你跟孟星河隻是朋友……”他一邊解釋一邊一眼不眨地瞧著岑淑慎,眼睛漆黑明亮,仿佛有光,“我就是,我嫉妒,孟星河跟你做朋友,他不跟我當朋友,你也不跟我當朋友,你們都不喜歡我……”
又心軟了。
岑淑慎硬起心腸來,像往常一樣眼睛微微彎起:“不用換店了,挺好的,抱歉啊我剛才情緒一時間失控……”
想想你口袋裏空掉的三千塊,你搞什麼不受嗟來之食,直接沒了三千塊,三千塊啊三千塊啊岑淑慎你圖什麼吃一口資本家的飯又不會死……她在心裏悲痛地碎碎念。
“禮物你還沒拆,你是不喜歡嗎?”陸唯睨著岑淑慎臉上的表情,小心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