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旦,是個不得已而為之的山賊。五天前,寨頭薛岩命令我們四隊和五隊、六隊外出“打獵”,當我們遊弋到眾生寺附近時,我們碰上許久未見的“大貨”—載滿物資的車隊,同伴們嗷嗷大叫,三個小隊長隨即命令我們圍上去。
我沒有亢奮的感覺,相反,我的內心如蟲咬蟻啃。我的女人—阿蘭,現在肯定在薛延的床上婉轉承歡,我知道,薛岩把我支出來就是為了和我的妻子快活,他早就嫌我礙事了,每次外出劫掠都把我派出去。
我還有一個女兒,小名喚做阿茶,她今年十三歲,像山茶花花蕾般含苞待放的年紀。三年前,我們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神山亭街上,日子過的美美滿滿,我和阿蘭守著祖上傳下來的成衣店過活,阿蘭在後坊織布做衣,我在前店掌櫃。漂亮的妻子,聰明伶俐的女兒,不愁吃穿,豐衣足食,我是眾多街坊鄰居羨慕的對象。
然而,美好安穩的生活被三年前的一場災難摧毀。
當時,街道上瘋傳一個事情,說神山礦坑裏的鐵礦石挖沒了,有好久沒有往蘭陵縣城運送礦石。再後麵,神山亭來了一群官兵,領頭的是一個縣尉,當差的稱呼他為卞大人,這些官兵在神山亭一連待了好多天,在亭裏進進出出。
就在大家夥對官兵的存在習以為常的時候,他們突然消失了。有人說,礦坑裏挖出一條地龍,地龍把鐵礦石吸幹吸淨,官兵來神山就是捕殺地龍的,任務完成後他們回去了。又有人說,神山亭有一條龍脈,礦坑就是這條龍脈的龍眼,蘭陵縣府派人來是要把龍眼給堵住,但最後官兵和龍眼一起被塌陷的巨石給埋了。也有人說,官兵就是來要鐵礦石的,鐵礦石沒了他們就回去複命了。
他們說的都不對。官兵消失的頭一夜,我起來方便的時候看見他們離開神山亭,官兵的隊伍裏有三四張囚車,裏麵關著一群礦工,隊伍後方還拉著一車車鐵礦石。
囚車裏關押的是礦坑裏活動的白羆,他們因為犯事被官府統一押送到神山亭挖礦,還有一些是外地來的破落戶,沒吃的就去礦坑討食。亭裏的居民蔑稱他們為白羆(pi),意為食鐵獸,認為他們幹了壞事,上天懲罰他們今生今世食鐵為生。
偶爾會有白羆來亭街上采買物資,街上的人起哄取笑他們,賣東西的也故意克扣為難,沒人認為不妥。不久後,在小孩子的遊戲裏出現一首民謠:白羆玄,兵主亂,銅頭鐵額,神山有難。
我的猜測是官府派人來查鐵礦挖光的問題,然後抓了一群白羆回去,至於是什麼原因,就不是我一個小老百姓能了解的,這些民謠啊,官兵啊,與我無關。
與我有關的是隨之而來的一場災難,這場災難使我陷入深淵,幸福的生活灰飛煙滅,再無從前模樣。“好死不如賴活”,比起我的街坊鄰居,比起從小到大的朋友,我又是幸運的,他們中的大多數早已隨著神山亭的毀滅而命喪黃泉。
剩下我,在那場無法忘卻的噩夢中徘徊痛苦,在地獄般的日子裏苟延殘喘,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