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通常在早上天不亮就熱鬧起來。

羅雲生總是最早起床的那個,她要做一家人的早餐,六點半羅家女主人王春杏就要上班,七點羅家男主人羅康要上班,接著幾個弟妹也要上學,等羅雲生把小的都送出門,才能匆匆啃個饅頭去上學。

然而,今天,王春杏起了床,院子裏和廚房裏都黑乎乎的,沒一點動靜。

“這個死丫頭!”王春杏一出房門,被迎麵而來的冷風吹的打了個哆嗦,連忙衝向廚房,卻發現廚房的門從裏麵被拴住了,怎麼都推不開。

王春杏做慣體力活了,怎麼會被一扇廚房的門擋住了去路,她抬腳踹過去,隻一腳,卡在門口的木棍應聲而斷,廚房門大開。

大步走進廚房,王春杏看到她大閨女抱著腿坐在灶台邊,對踹門這麼大的動靜也沒什麼反應。

“雲生,你幹什麼呢?”王春杏有點疑惑和擔心,她家大閨女是遠近聞名的能幹,從出現過這樣的情況,讓她壓抑住脾氣,耐著性子問了一句。

羅欣欣緩緩地從膝間抬頭,看向大姨的媽媽,她的姥姥。

姥姥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她對姥姥的所有印象都來源於大姨。

“你這個丫頭,幹什麼呢?”王春杏被羅欣欣的目光看的有點心虛,“不就是高考沒考上?沒考上才正常,我們這樣的家庭怎麼可能出大學生!”

說完,王春杏一把把大閨女拉開,三下兩下把火捅開,用水瓢舀了兩瓢水加進鍋裏,放上篦子,放上七八個饅頭,利索地走到廚房角落,從醃鹹菜的大缸裏撈出一塊白菜一根白蘿卜一根紅蘿卜,放在案板上切成了絲。

也就幾分鍾時間,王春杏做好了這一切,拿了個剛剛有點熱意的饅頭咬著出了門,“你爸心情不好,你別往他跟前湊。”

羅欣欣心情很複雜,她聽到院子大門合上的聲音,聽到上屋傳來的羅康的清嗓子的聲音,她起身出了廚房,進了對麵的那間屋子。

大姨出嫁前,一直和二妹羅雨生、四妹羅雪生住一個屋子。

大姨無數次描述她住的房間,語氣裏有悵惘也有懷念。

房間光線很昏暗,羅欣欣隻能隱約看到三張床,兩張床頭對頭挨著一麵牆,另一張床挨著另一麵牆,還有一麵牆是這個房間的火牆,另一麵牆前有一個衣櫃。

因為火牆是睡覺前燒的,到早上已經逐漸冷了,但是屋裏比起冰天雪地的戶外,還是暖和多了。

羅欣欣坐在靠近房門那張床上,呆愣愣的想心事。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這是好運還是厄運。

前一秒,她還在發愁沒了大姨她該怎麼活,下一秒,她就成了大姨。

此刻,和她在一個房間的,一個是她二姨,一個是她媽。

想起她媽,羅欣欣心情更複雜了。

她媽是個戀愛腦,生了她卻從未管過她,對她來說,“媽媽”隻是一個稱呼,真正行使母親責任的,是她的大姨。

想起和大姨相處的點點滴滴,學說話時第一個發出的音是“yi”,第一次邁出的腳步是大姨牽著她的手走出的,她的一切,幸福和快樂,圓滿和富足,都是大姨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