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生記得,從小到大,大姨一有空就愛絮絮叨叨和她說以前礦上的事。
一部分悲傷的,一部分開心的,還有一部分說不清楚是什麼情緒的。
她年齡小的時候,無法理解大姨的回憶和囉嗦,常常表麵乖巧的在聽,其實神思早飛到九霄雲外了。
後來,她慢慢年齡大了,開始理解大姨在反複回憶和講述中的寂寞、懷念與遺憾,她聽進去了,也聽到了大姨的悲傷和快樂。
她那時候是什麼心情呢?
她覺得大姨的很多選擇有當時的思想禁錮和社會環境約束,如果換了她……
換了她會怎麼樣呢?
她會走出怎樣的和大姨不同的人生之路呢?
她會怎樣麵對那些人生岔路口,會走向何方呢?
依稀中,羅雲生記得,大姨總是喜歡在午後太陽暖暖的時候回憶方家寶……
方家寶,那個斯文的出眾的男人,怎樣最後歸於平淡。
方家寶,那個可憐的可悲的男人,最後怎樣消失在人世間……
羅雲生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援猛地鑽出了水麵。
她發現她躺在她家的床上,淡淡的光從窗戶中灑出來,她大口地喘息著,空氣進入肺中,緩解了她胸口如窒息般的疼痛。
她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房間。
不是她在現代那個空調地暖齊全,電腦屏幕超大的房間,而是和羅雨生、羅雪生一起的那個小房間,三張木板拚成的床,一條走道,一個破衣櫃,兩張充當床頭櫃的小桌子。
一時間,她大腦運轉緩慢,還有點反應不過怎麼回事。
羅雨生端著水杯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看到大姐在床上呆呆坐著,穿著秋衣也沒披一件衣服,連忙將水杯放到小桌上,三步並做兩步衝過來,“大姐,你醒了怎麼不叫人!”
即使夾牆裏的火燒的旺旺的,但是隻穿秋衣還是會冷的!
羅雲生有點呆呆的,看著羅雨生幫她披上棉襖,將水杯端過來放到她唇邊,羅雲生下意識地張開嘴巴,溫熱的水就緩緩地流進了她嘴巴裏、喉嚨裏,滋潤了她的口腔和……心靈。
羅雨生一邊照顧羅雲生,一邊輕聲說著羅雲生暈倒後發生的事,聲音小小的帶著驚魂未定的餘悸,“大姐,你不知道你嚇死我們了,雪生嚇得做做作業還一邊抹眼淚。”
“雷生很堅強,他說他要好好學習,要好好長高,才能保護你。”
“大姐,你千萬不能有事啊!”羅雨生也不用羅雲生回答,自己念念叨叨的說個沒停。
羅雲生看著眼前十四五歲的少女,麵容和她有七分相似,一聲聲的大姐將她關於羅欣欣的記憶一點點驅逐,一點點從她記憶力、生命中驅逐,她成了羅雲生,由內而外,完完全全的羅雲生。
“南礦……怎麼樣了?”羅雲生的聲音嘶啞,發出聲音像是用砂紙打磨著嗓子,又痛又熱。
羅雨生揚起的聲音被羅雲生突然發聲打斷了,她抬眸飛快看了羅雲生一眼,垂下了頭,思索著該怎麼回答,但是麵對著大姐,她不會撒謊,咬著唇想了想了,“從你被送回來,沒有人被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