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方多財在方家的院子裏,現在應該叫秋家院子了,因為那個院子徹底被秋家人占領,方多財也沒打算再要了,被造成那個樣子的院子,進去一次都晦氣,別說再住。
秋家人除了秋二舅,也沒人將方多財的話放在心上。
甚至,秋二舅也隻是一遍遍催促、念叨著讓秋桂雲去分財產,並不覺得會對他們目前的生活 有什麼影響。
可是,到了礦上來送吃食的時候,沒人來,幫家裏挑水的礦上的廚房工人也沒來,秋家人才有點慌了。
雖然他們以前在老家連飯都吃不飽——靠天吃飯本就很難,秋家有一家子懶蛋,沒一個願意用心用力種地的,實在混不下去了,才千裏迢迢找到了礦上,想著怎麼也能從秋桂雲這兒混口飯吃。
情況好的出乎他們的意料,不止能吃飽飯,還能天天吃上肉,還不用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幹活,簡直是神仙一般的生活。
秋家人骨子裏是自私和惡毒的,並沒有因為曾經的貧窮和吃不飽飯而珍惜糧食,反倒一下子膨脹了,很開心和傲慢地吃一碗扔一碗,礦上送來的食材起碼有三分之一是浪費的,秋二舅還做著分方家一多半財產,以後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的夢,怎麼會想到,又斷了糧。
秋二舅氣急敗壞地去找秋桂雲,秋桂雲剛挑水回來,正在將一桶水往大水缸裏倒,被秋二舅一拐棍敲的灑了半桶水出來。
秋桂雲一語不發地站在那裏,雙手握著水缸的缸沿,垂著眼皮動也不動。
她越是這樣,秋二舅就越生氣,用世界上惡毒的話講秋桂雲詛咒了一遍,又把方家人詛咒了一遍,實在罵不動了,才氣喘籲籲地拄著拐棍回上屋了。
直到這時候,挑水回來的秋二妗子才敢進屋,將秋桂雲拉到一邊,將桶裏的水倒進水缸裏,擠出笑容和秋桂雲商量,“大姐,你得想想辦法啊,今晚就沒油了,明天就沒麵了,我們這幾個人斷了糧會餓死的!”
秋二妗子知道這個家從來到礦區直到現在,甚至以後,能指望上的隻有秋桂雲,比起秋二舅的強硬,秋二妗子為了以後能吃飽,態度很軟和。
但是並沒有什麼用,秋桂雲像是沒聽到一樣,挑著空桶又出門去挑水了。
秋二妗子歎了口氣,哀愁地揉了揉昨天被秋二舅踹到的地方,疼痛還沒有消失,她連忙跟上秋桂雲的腳步,去挑水。
伺候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都不是清閑事兒。
晚上吃飯時,桌上已經沒有菜了,能有麵蒸饃,還是秋二妗子看不慣秋大麗浪費,用個布袋子從秋大麗灑出的麵中搓起來放起來的。
秋二舅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把攪得麵湯碗都摔了,但是秋桂雲麻木著臉做著,像是靈魂已經飛走了,一點反應也沒有。
秋二妗子瑟縮著身體靠近秋桂雲,像是這樣就能尋得一些安全感,她不敢說話,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秋二舅注意不到她就不會打她。
秋二舅當晚就吃到了苦果,他嫌晚飯不好吃摔了碗沒吃,大半夜餓的唉唉叫,可惜,這兩天秋二妗子都跑去擠在秋桂雲的房間裏睡,他叫了半天,罵了半天也沒人理。
家裏的另一個人秋大強從那天秋大麗和他說了秋二舅的打算後,就不再絕食不再摔東西,送來的飯他都默默吃了,他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看到害他的人掉進地獄裏,在不堪中掙紮痛苦不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