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安十七年
長安城的金桂剛謝,就迎來了深秋最大的一場暴雨。這場暴雨一直持續到暮色時分也不見消退,反倒在長安城凝起了一陣陣雨霧。
燕王府大門外的燈籠被風撲滅了一盞,管家正帶著人準備補救,就被前方傳來的陣陣馬蹄聲驚得臉色一變。
“宮中急令,燕王周煜接旨!”
尖細的嗓音穿透雨幕,燕王府四下燈燭驟亮。
韓芷躲在街巷拐角,眼望著傳旨太監跨步走進燕王府,隻得轉身朝燕王府後門的方向跑去。
今日是十月初八,燕王府被滿門抄斬的日子;她現在要趕去救一個人,一個在五年後害死韓氏滿族的人。
四周雨幕漸重,砸在臉上打得人生疼;韓芷小心的俯在牆頭,目光艱難躍過雨幕投向庭院,最終在一個頭戴寶釵的婦人身邊,找到了她要救的那個人。
周豈,燕王周煜的獨子;燕王府沒被滅門前,作為大梁國最難伺候的主兒,這位世子爺缺德事可沒少幹。
隻可惜過了今夜,曾經那個矜貴嬌縱的周豈便死了;等到五年後再見到他身影時,他已經搖身一變,成了那個叫西域蠻兵談之色變的鐵煞手戰神。
雨聲沉沉,遠處天邊被閃電撕裂一道口子,晃得庭院首端跪著的周煜身形一顫,幾乎快要支撐不住跌到地上。
傳旨太監已經念到最後一句話,滿門抄斬四個字算是將周煜最後的期翳徹底打碎。
淒厲的慘叫聲很快傳來,即使早有心理準備,韓芷還是被眼前地獄般的景象嚇得瞳孔緊縮。
冷白的長劍刺穿人身,昏暗燈光下,那刺目的紅飛速沿著雨水流向邊上青石板角縫,可即便有雨幕的遮掩和衝刷,那鋪天蓋地的血腥味還是不停的往她鼻息鑽。
韓芷隻覺得手腳發軟,從未有過的恐懼將她徹底包裹,就在她即將支撐不住,想要撤離的時候。
漆黑的夜空又驚現一道閃電,煞白的電光劃破夜空,也照亮了庭院後端被人護著想要逃離的周豈。
捏著聖旨的劉全看到這一幕,不免提起嗓門尖聲道:
“陛下有旨,燕王一族不留半個活口,你們可都瞧仔細了,別漏了誰。”
經他這一提醒,本來沒注意到周豈的禦林軍,全都朝他的方向看了去。
韓芷又氣又怕,索性提起裙擺跳下牆頭。
她記得燕王府後院柴門處有一個狗洞,如今這場景想救周豈,也隻有從哪裏進去了。
因為之前的聖旨,燕王府眾人都被集結去了前院,禦林軍也大都集中在哪裏,所以現在後院反倒是看守最鬆散的地方。
話雖這麼說,可趕去柴房方向的韓芷,卻是半點都不敢大意。
四周雷聲依舊不見消停,好在不再有閃電。一路提心吊膽,韓芷終於找到了那處狗洞。
粗略比了一下那狗洞的大小,確定自己不會被卡在其中,韓芷就趕忙俯身鑽了進去。
雖然她知道今日周豈不會死,可若是她去遲了,叫周豈被他人救去,那她們韓府後麵的指望可全沒了。
想到這裏,她鑽得越發用力,隻不到一會兒時間她就成功從外麵鑽了進來。
也不知是她運氣好,還是老天被她那利落鑽狗洞的姿勢感動,她這邊剛剛鑽進來,前方一臉狼狽的周豈就引著兩個禦林軍朝她跑了來。
看清那兩個禦林軍手中還滴著血珠的長劍,韓芷頭皮一緊,想也沒想衝上前抓住周豈的手就是一頓狂奔。
“你你……你是何人?”
猛遭變故,又親眼目睹親人被斬殺在眼前,周豈現在是滿臉煞白,便是方才的逃跑也是身體的本能在帶領他。
眼下見韓芷突然衝出來,不由分說就帶著他狂跑,他終於恢複了一點意識。
“你不是我們燕王府的人,沒必要為了我搭上自己。”
韓芷一邊跑,一邊注意後麵緊追他們而來的禦林軍,沒好氣開口:“我現在不搭上自己救你,以後就要搭上整個韓府。”
前方他們正好跑到一處回廊拐角,看著拐角處形狀怪異的園林石屏,韓芷靈機一動,拉住周豈就將他往那裏麵推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