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到達洛安時,夕陽隻剩最後一抹餘暉,程心望著高聳的城牆,在明暗混沌的光影裏雄偉而堅厚,如同一隻石頭鑄起的巨獅伏臥在這片大地上,現在它要睡了,當夜幕降下,它會在短暫的黑夜裏打個盹,等待明天的太陽升起。
高大的城門緊閉,城牆上巡邏的士兵如同一排排黑點來來回回,軍隊前哨策馬而去,停在城門下,驗明正身。程心注意到,洛安的外城,並沒有護城河。不過這也正常,畢竟臨河而建,洛安的北邊就是天河,如果在南門再開一條護城河,必然要溝連天河,洛安將成為河中孤渚,隨著天河水流衝擊,最後成為水下之城。
軍隊快走到城門時,大門緩緩打開,一隊兵士在門前排成兩列,洛安守將羅顯帶著兩個屬官,三人騎馬出城,前來迎接,和鍾默等人簡單交流過後,大軍入城。程心在後麵看著這一個個場景,卻完全聽不到他們的言語內容,心中有些失落,小靈笑盈盈地寬慰“咱們現在也幫不上什麼忙,別給他們添麻煩就好。”他們?是他吧,再說我怎麼就幫不上忙?程心心裏想著,嘴上應和著“好好好,知道啦”。隨軍隊走過門樓時,程心看著一塊塊青色石磚,不禁暗暗感慨。相較於如今陳國的人口數量,洛安城顯得很大,足以把軍營設在外城,加上洛安的地理位置,北臨天河,南北之門戶,戰略要地,因此與曆史上常見的把軍營設在城外不同,感覺這就是考慮到會被圍困的情形特意為之。
入城後鍾默就和文武左右回到大營,找洛安的刺史長史等人討論犒軍慶功的相關問題,在程心到來前的幾個時辰,戰勝的消息已經派人傳往洛安,如今再對一些流程的具體細節做最後的確認,接下來還要討論死者家屬的撫恤和重傷者善後等諸多事宜的處置方案。這些事情主要和文職官員進行商議,等把糧草輜重安置妥當,將士們就先回營休養。程心和小靈被安置在一所大帳裏,帳內桌椅床鋪一應俱全,除了大帳本身不是磚土結構,其餘設置和一處住所並無差別,暖爐裏黑色的炭跡顯示,這台暖爐已經很久沒有生過火了,寒冬未至,深秋的風雖涼,卻也沒到需要燒炭取暖的地步。程心和小靈在桌子兩側坐著,一左一右,閑得無聊,知道接下來又將是漫長的等待,程心扯過來兩個杯子,倒好水,推到小靈那邊一隻,索性說起了鍾默,“哎,小靈,你說鍾默他得多久才能過來找咱倆?我感覺都要餓了。”小靈眉眼含笑“不是還有肉幹嗎?你先吃著,他處理完事情肯定會來的,反正也急不得。”程心此時全是怨念“他小子能不能快點啊?還說會派人來,磨磨唧唧的!”程心注意到門外的守衛神色不太對,仿佛在努力壓著一股怒氣,拳頭都攥了起來。程心想想也是,在鍾默的士兵麵前這麼說他這個大王,點名道姓的,真要是在古代,膽敢如此大逆不道,單單名諱這一條就夠一頓收拾了,許是事先有人安排,就是是門口這小夥子好像比較容易衝動啊!程心想起了一個典故,曹操倒履迎許攸,哎呀!可惜許攸一直阿瞞阿瞞地叫曹老板,最後就被殺了,可非讓我叫大王,我又不太能叫出口啊,唐王倒是挺好叫的,《西遊記》養成的習慣,可這樣未免顯得生疏。小靈也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說起了俏皮話“你再這麼說,他們就衝進來打你了!”此時,門外來人求見。
進來的是一位年輕書生,二十來歲,長相俊秀,一襲素色長衫,頗具文人的書卷氣息,文質彬彬。剛一進門,看到一旁身著男子常服的小靈時微微一愣,目光就像被吸住了,視線騰挪不開。等他反應過來是自己唐突了,慌忙俯首賠禮“在下冒昧,還請姑娘恕罪,失禮了”小靈笑盈盈的,純潔而天真“無礙無礙”這笑容讓龐安眼神閃躲,心髒狂跳,臉皮發燙,他的身子伏地更低了一些,努力讓自己保持風度。程心漫不經心地問“鍾默讓你來的?什麼事?”龐安的回複有些不自然“龐安奉命,負責二位的飲食起居,但憑吩咐,二位有何不解,在下一定知無不言。大王還有諸多要事,在下先陪二位到城裏看看。”程心一聽激動得直接從椅子上跳了出來,麵露興奮,“好哇,走走走!”小靈聽到要逛街了,也興高采烈“好呀,正好看看有什麼好玩的!”程心拉著龐安就往外走,龐安卻說“稍等”,命人抬進來一口衣篋,搬到內屋之中,拉著程心出去“程先生,我們還是便服出行,不要擾民”他把守衛都喊去換了一身行裝。小靈關上帳門,跑去內屋的步伐都輕快無比,打開衣篋看著一件件極具古韻的裙裳愛不釋手,衣服下麵還有幾個小盒子裝著梳妝用品首飾鞋子等等,小靈越看越喜歡。龐安本就是一身素衣,在帳外悠閑地等眾人換裝,程心也換了一件書生長袍,侍衛則是脫下甲胄,打扮成家丁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