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自己的兒子們,官家輕咳一聲,“收複燕雲,乃曆代先祖念念不忘之事,此行意義重大,誰若前去,替朕簽訂盟約,待到歸來之時,朕定然厚厚賞他!”
然而讓官家尷尬的是,依舊沒有人出聲。
皇子們紛紛低下頭去。
在京師享受榮華富貴多好,去金國做使臣,路途遙遠車舟勞頓不說,還有那些野蠻金人的威脅,麵臨生命危險,用腳指頭都能想明白,到底該如何做。
官家說什麼厚厚有賞,可是這些皇子們,哪個是缺錢的人?
皇子們繼續沉默下去。
這下連下麵的大臣,都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張叔夜隻得出列,望向完顏希尹,“貴使,皇子乃千金之體,金枝玉葉,老夫以為,皇子不宜遠行,可以其他大臣代替,不知此事可有回轉餘地?”
完顏希尹聽了,當即冷笑一聲,“貴國皇子固然是金枝玉葉,但區區不才,也是朝中重臣。
在下以丞相身份,出使貴國,足見我國對結盟的誠意,難道還當不起貴國皇子,出使我國作為還禮麼!”
說到最後,完顏希尹已經有些聲色俱厲,“皇子固然是金枝玉葉,哼哼,難道本官的命,就不值錢麼?”
張叔夜頓時便被說得滿麵通紅,隻得羞愧退下。
老張隻覺得心中羞憤,自己一輩子都是教訓別人的人,沒想到今日,因為這些不成器的皇子,居然被番邦使者給教訓了!
被完顏希尹這麼一發脾氣,皇子們更是被嚇得簌簌發抖,一個個低著頭,縮著身子,誰也不肯挺身而出。
完顏希尹陰笑著向宋徽宗拱了拱手,“既然無人肯去,官家倒也不必勉強,來日方長,盟約兩國慢慢商議便是。”
想起自己謀劃了很久的北伐,想起燕雲十六州,宋徽宗咬了咬牙,眼中突然也有凶光一閃。
他抬眼望向自己的第三子趙楷,相比與自己十分相像,同樣精通書畫藝術的太子趙恒,宋徽宗內心深處,其實更欣賞趙楷一些。
起碼趙楷比他哥陽剛點,於是宋徽宗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趙楷身上。
隻是看著同樣低著頭,如同鵪鶉般縮著脖子的趙楷,宋徽宗心中不禁一陣悲涼。
心想自己有這麼多兒子,但關鍵時刻,真正可用的,卻是一個都沒有。
這些碌碌之輩,就算是到了金國,也是被嘲弄和看不起的對象,強行讓他們出使,反而會起到反作用,讓大宋被金人小瞧。
想到這裏,宋徽宗頓時便是心灰意冷,幽幽地歎了口氣,心想罷了罷了,此次也是天命如此,誰讓自己在國書中筆誤了呢?
於是官家抬起頭來,望向完顏希尹,臉上帶著幾分歉意。
官家正待開口之際。
突然。
少女淡淡的聲音,在場中響起。
“四十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延慶公主一甩披風,當即出列,大踏步來到官家麵前!
少女抬起頭,俏麗可愛的下巴,此刻看起來是那麼的堅毅,她的鼻梁微微翹著,充滿了無盡的驕傲。
“女兒願替父皇,前去金國,簽訂盟約!”
望著少女嬌俏的身影,完顏希尹頓時眼前一亮,雙眼冒出淫光來!
“使不得!”宋徽宗本能地擺了擺手,“對方要求的是皇子……”
“女兒也是皇子,也是天家血脈,有何不可?”少女抬頭,堅定地望著龍椅上高高在上的儒雅男子,“女兒願替父皇去一趟金國,簽訂盟約,還請父皇恩準!”
宋徽宗隻覺得左右為難,心中一團亂麻,他既想盡快敲定盟約,免得夜長夢多,又擔心女兒的安危,尤其是出使像金國這樣,在宋朝百姓心目中野蠻落後的國度。
蔡京見狀,唯恐官家不同意,便急忙起身,嗬嗬笑著,“公主此言大善,真乃女中豪傑也……”
王黼亦是急忙起身,“公主機警沉穩,聰明伶俐,此次出使,定能成功。”
張叔夜見狀,暗歎一口氣,偷偷看了寧策一眼後,也站起身來,“公主勇毅仁孝,乃出使金國最佳人選,老臣附議。”
眼看眾人都讚同公主出使,此刻的宋徽宗,心中便有萬般不舍,卻也隻能忍痛點頭,他望向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眼中隱約已有淚花閃爍。
“汝之功績,朕記得了。”
平平常常的八個字,聽在眾人耳中,卻仿佛是生離死別一般,眾人在一旁,臉色肅然,也都知道,公主此行,極為凶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