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義父在宴會上把周天對海螺號的管理過了明路之後,沒過多久,他就從海螺號離開了。
周天還記得那天和義父分離時的情景。
那是一個天氣極為晴好的日子。依舊是海螺號交割貨物之後,義母就上船接他來了。
周天這才知道義父這次是真的徹底要離開海螺號,離開他了。
分離的痛苦襲上心頭,周天和義父站在甲板上望著遠處水天相接的情景,一時都沒人說話。
眼見得時間越拖越久,義父終於拍著周天的肩膀說道:“得了,都成為男子漢了,還一副婆婆媽媽的樣子,你讓別人怎麼看你這個船長!”
他越這樣說,周天越控製不住,鹹澀的淚水一下子湧出眼睛,漫進心頭。周天沒忍住,撲進了他的懷裏,小聲地抽泣起來。
“哎呀,你呀你呀……”義父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周天的肩背,試圖安慰他。
良久,周天才止住了抽泣,從義父懷裏出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看著周天紅紅的眼睛,義父像小時候一樣輕刮他的鼻頭:“你既然已經好了,就不許再哭了。臨走前,我還得再交代你幾句話。”
停了停,他看周天確實在認真聽他說,才又接著說道:“我把海螺號交給你,是對你懷著極大的信心的。你切莫辜負了我對你的這份信任。你一定要記住,海螺號不是哪一個人的海螺號,你既是船長,更是大家的服務者。你要切實履行好自己的職責。遇事不要慌,要多想想,常和你的助手們商量,多多聽取他們的意見……”
聽著義父關切的叮嚀,淚水再一次從心底湧入了周天的眼睛,這一次,他極快地控製住了自己,因為他知道,義父並不想看到他這樣軟弱的樣子。
視線朦朧中,周天看到義父微微扭轉了身子,他的視線極慢地就猶如實質一般拂過海螺號的整個船體。他的眼底逐漸的在發紅,卻生生咬牙控製住了自己。
義父指著海螺號船頭的凹陷,然後又往船體上指了指,周天知道他是告訴自己海螺號那次遭遇海上風暴時遺留下來的傷痕,他沙啞著聲音極為動情地說道:“這麼些年來,海螺號一直為我們劈風斬浪,曆盡艱辛。我一直把海螺號當成自己的家人,我希望你以後也能夠把它當成你的家人來對待。隻有把它當成家人,它也才能在你麵臨危險時真正地保護你……”
周天咬著嘴唇連連點頭,就怕自己慢了,淚水會再一次不爭氣地湧出來。
終於再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義父用力地拍了拍周天的肩頭,一轉身向著不遠處等候著的義母走過去。
周天看著義父漸漸遠離的背影,知道他正在慢慢地走出自己的生命。心裏的痛苦無以複加,周天趴伏在欄杆上,感覺疼痛在全身遊走,並且深深地扼住了他的咽喉,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開始不好了。
盡管如此難受,周天還是強迫自己抬起頭看義父。或許行到了周天視線的某個盲區,有一瞬間義父從他的視線消失了。周天急切地在甲板上奔跑起來,最後,他終於又看到了義父。
周天無聲而撕心裂肺地在內心裏狂亂地喊他“義父”,仿佛若有所感似的,義父背對著周天,遙遙地衝他揮了揮手。
這就是周天最後一次在海螺號上和義父分別的情景。
雖然日後總有再見,卻已不是那時那地那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