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晗煙和封景毓啟程前往三山寺當天,正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天地間並無血色氤氳。
無論誰生誰死,如流雲般舒展消散後都不會再被人銘記。
而這天,也正是冊封新任太子的冊封禮。
皇上雖是得了清醒身子骨卻徹底被折騰壞了,所以隻草草頒發了冊封聖旨就撒手不管了,而封景毓和蘇晗煙早早就趕去了三山寺,於是偌大的祭祀祭天工作就全都落在了封景傾一人的肩膀上。
沒人教導他,也沒人給他出謀劃策。
他一人穿著太子服。
迎著三跪九叩的朝臣和宮人,麵著璀璨朝霞和料峭的春寒,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終於走到最高處的天壇,封景傾垂眼間忍住了眼底的情愫動容,隨即用淡漠疏離的眼神瞥向台下跪著的芸芸眾生。
“臣,參見太子殿下——”
他終於走到了高位。
現在的他是真的可以得到他的月亮了。
沒人會來阻攔。
也沒人敢說三道四。
可他卻沒做。
他在入住太子府的當天,就隨便找了個罪名拿走了蘇易臣兵權,將他給流放到了邊陲小城月城去世代鎮守。
蘇易臣的速度倒是也很迅速,他在參加完了封景傾的祭祀典禮後,就提著行囊來向他告別。他們二人隔著奢繁街道遙遙對望,最後,蘇易臣衝他拱手行禮後,消失於街道。
封景傾站在原地,愣神了很久。
他想笑。
因為他終於大權在握,再不必被誰嘲諷看低。
又想哭。
因為現在的他是真的徹底弄丟了他的月亮啦。
不過沒關係的。
封景傾忍住了心底的酸澀痛楚,他咬牙強迫自己仰頭看向湛藍的天空,他在心底安慰著自己,讓她是她,讓花成花。
他不能困住月亮。
他要月亮永遠都是月亮。
月亮曾照拂過他的前路。
雖然很短。
但沒關係,他會知足的。
追月正在清掃寺廟。
三山寺雖是國寺,可自三山寺門檻下挖掘出了麗妃娘娘的屍骨,皇上雖明麵並未苛責怪罪,心底卻到底存了疑惑,懷疑是三山寺的人裏應外合偷換了麗妃屍骨,就導致於三山寺陡然間就冷清了下來。
但也沒關係。
比起之前的人滿為患,門可羅雀也挺安靜從容的。
追月起了大早,將三山寺裏裏外外都清掃了一遍後,後又去後山挑水,開始跪坐在蒲團上。
殿門敞開,迎接賓客。
很快。
蘇晗煙和封景毓就並肩著踏入了佛堂裏。
蘇晗煙一眼就看到了闊別多日的追月,他神色清淡如風,身挺如鬆,抬頭看向她時更是澈淨明通,湛藍色的眼眸漂亮地就好似雪夜月色下的湖泊,甚至能清晰的倒影著湖光山色。
追月伸手,示意:“二位,請坐。”
在追月的眸色中,若隱若現的佛心禪語趁著寺廟獨有的鍾鳴鼎食,也帶了幾分平靜。
而隻看他這副神態,蘇晗煙頓覺聒噪煩悶的七情六欲都仿佛隔的很遠。
他似乎比以前還要平和些,甚至於整個人的氣場都不一樣了。
以前的他雖然從容,卻到底不如眼前這般溫和,蘇晗煙甚至覺得如今的他眉眼間那仿若亙古不變的淡漠疏離竟都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以前的追月是個高僧,現在的追月像是活佛現世。
想到這裏,蘇晗煙頓覺好笑異常,她止住奇怪的想法,拉著封景毓在追月指定的地方坐下了,開門見山地道:“你讓溫流轉交給我的信,我收到了。”
“可你,卻現在才來。”
“雖然遲了,但是還為時未晚啊。”蘇晗煙勾唇輕笑起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