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有人好奇過裘克的過去,薩貝達是第一個。
來到莊園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欲望,有的是貪戀遊戲贏家得到的賞金,有的是想實現癡心妄想的願望,也有的是抱有無法拋棄的執念與恨意。
裘克自認為自己是末尾那項,他對馬戲團的回憶能說是不堪入目,他也不認為這些糟糕的過去是可以同他人訴說的,更何況是自己的敵對方。
裘克不能保證薩貝達會不會泄密,興許對方知道了自己那些落人笑柄的曾經時會立刻回去同他的夥伴交談。
“……你想知道什麼。”
裘克自暴自棄的往後兩腿岔開就這樣坐在樹底下,薩貝達抱臂,不顧前者怪異的視線自顧自的在對方身側的樹幹旁坐下。
從遠處看就好似兩人挨在一起靠坐,向來對近距離接觸有所敏感的裘克不適應的抿唇,思索下還是用手指在兩人中間畫了條橫線:“別他媽再靠過來了。”
“……你是小孩子嗎?”
薩貝達盯著那條劃在泥土間淺淡的溝壑,嘴角微抽。
這種行為就好比童年時期鄰座的同桌用粉筆強行分割開木質桌麵般,幼稚又可笑。
不過裘克的反應確實總會出乎意料,他本以為裘克這種暴躁性格的家夥在被自己恫嚇後會握著電鋸衝上來與自己爭個魚死網破。
事實證明,裘克倒是很會隨機應變,比想象中的要有些頭腦。這樣很好,處事圓滑會讓生存概率更大。
“進入主題吧,你想知道我在馬戲團的事情?”裘克規避開薩貝達的話語,單刀直入的開口。
“對。”
“你可真奇怪,沒人喜歡聽這種無聊的殺人戲碼。”
說罷裘克緘口無言,背脊依靠在凹凸不平的樹幹紋理上。星星落落的綠葉隨著晚風飄散,唯有這種滲涼的空氣能讓裘克如此沉聲靜氣,好似噪音都被阻絕。
呼吸由深變淺,紅發小醜瞥眸望向身側把玩著尼泊爾軍刀的傭兵,那雙瞳孔並沒有聚焦在彎刀上,卻處處透露出孤寂,不知為何竟有種說不上的熟悉感。
“……倒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
“馬戲團,是我曾經想為之實現夢想的地方。”裘克眺望夜空,摘下笑臉麵具神情緩緩柔和起來。
喧囂馬戲團,這是裘克幾年前待過的地方,他珍視這片淨土,也是他能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時刻。
裘克很喜歡小孩子,當時窮困潦倒的他也急需要一份工作,於是他沒日沒夜的練習雜耍,提升身體柔韌度以便各種複雜的馬戲表演,後來終於順理成章的通過馬戲團的考核成為了喧囂的小醜。
裘克工作態度非常認真,他懂得如何取悅觀眾,也懂得如何隨機應變。靠著自己的天賦和努力一路爬到了台柱子的位置。
誰能想到現在癲狂的小醜曾經也是異常溫柔的人呢,隻不過這種溫柔與自信在瑟吉的到來後,被潛移默化的扼殺。
瑟吉,也就是喧囂馬戲團的微笑小醜。他有錢有勢,帶著馴獸師娜塔莉一同進入了當時正急召人手的馬戲團中。
裘克原本歡迎這對新人,但確實沒想到瑟吉的心機城府都極深,他容不下馬戲團中有兩個人氣小醜的存在,於是他用金錢收買了團長,用言語對裘克發起羞辱,將裘克內心深處的自卑無限放大。
他會嘲笑裘克天生的哭泣臉,這也是後者不可彌補的先天劣勢。他會在裘克的表演道具中做手腳,讓裘克在舞台上,在他最愛的觀眾麵前出盡洋相。
直到在獨輪車上做的手腳成功,裘克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右腿。
裘克永遠記得那天,自己在舞台上撕心裂肺的尖叫摻雜著抽泣聲,猩紅的血液從膝蓋處源源不絕的溢出,甚至有膽小的觀眾早已被嚇暈過去。而帷幕後的瑟吉就這麼看著他因失血過多昏迷,他惺忪的意識在徹底沉睡前聽見了瑟吉放肆的大笑。
自己從不欠瑟吉什麼,至少裘克是這樣認為的。斷肢是個契機,是個讓裘克墮入深淵,心弦斷裂並無限延長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