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至十三章(1 / 3)

十一春荒返銷糧(作者:蔡運生)

山花剛開過,田裏的油菜正在抽苔,地裏的麥子正在拔節抽穗,生產隊裏有幾戶人家已經沒有糧食吃了,天天找著隊長要糧食,要借糧食。

本來,六隊去年分配還是比較好的,人均口糧三百八十一斤。在當時,全縣人均還不到三百六十斤糧食,一些生產隊多年都吃國家的返銷糧,拿國家的補助款。全縣除了化林大隊,有至少三分之一以上的生產隊要吃國家的“春荒返銷糧”。當時,生產隊分配的都是毛殼殼糧食,也就是麥子穀子玉米紅苕等糧食,不可能有細米白麵,更不可能有精米精麵。當時城市裏供應的糧食,米麵也都比較粗糙。那個時候,全國物資供應都很緊張,城市人口和幹部每人每月供應二十三斤糧,還要強行節約兩斤,實際隻有二十一斤糧。每人每月供應二兩(那時使用的是老稱十六兩為一斤)菜油,四兩豬肉,半斤豆腐。沒有糖,沒有牛奶,沒有副食品。一切都要發票供應。去年隊裏分配的三百八十一斤糧食,已經算是很好的了,在全大隊,全公社都是分配得最好的。可是那時,家家戶戶都沒有陳糧。加之學大寨,改土造田,勞動消耗太大。一人一頓喝四五大碗稀膏膏都不頂用。遇見“青黃不接”的春荒時節,一些家庭就斷了糧食。出工的人少了,來出工的人也無精打彩,有氣無力。生產隊長隻得跑大隊,跑公社去彙報情況,要求公社發放“救濟糧”。

公社一下子慌了,文家灣六隊曆年分配都是最好的,今年卻鬧起了糧荒,立即向縣裏打報告。縣裏害怕死了人,立即調撥來返銷糧,每人供應三十斤,還可以每人再借三十斤糧,待秋後歸還。生產隊人心一下子穩定了。

公社要隊裏立即組織大家學習,要感謝共產黨,感謝毛主席。有了糧食吃,大家學習也積極了。

由於前段時間生活緊張,糧食不夠吃,生產隊的出納員挪用了集體現金二十八元。生產隊裏發現後,立即召開隊委會議。二十八元錢在現在根本不值得一提,可在當時,就是很大的問題了,可以上綱上線,可以挨批鬥,可以送勞教管製。隊委會議開了一個下午,要上綱上線送他去勞教管製吧,他家是貧農出生,一家人隻有他一個人勞動。他一走,他全家剩下老小五口人,就隻有生產隊集體來承擔。討論最後,隻有把他的出納員換了,讓他自己承擔一家六口人的生活負擔,對他進行勞動管製,待大春分配時扣回集體的挪用款。

可是,找誰來當出納員呢?願意當的人,大家又不信任,不願選他;大家選的人,別人自己又不願當。天黑了一陣了,隊長最後隻得指定我來當生產隊出納員,大家立即拍手通過,要第二天上午就接交手續。我覺得非常突然,又很茫然,一個知青娃兒,是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怎麼就當起了生產隊的出納員?出納員是幹什麼的?怎麼幹?我都一無所知。

第二天,在隊長會計的監督下,我們接交了手續,我正式當上了生產隊的出納員。隊裏又讓尤平安當了二組的記工員,讓伍秀蓉當了一組的記工員。我們三個知青,都成了隊裏的主要勞動力和隊委會成員。

十二買豬  (作者:蔡運生)

生產隊飼養場要買十二頭小豬添槽。隊裏開會決定,由飼養員文紹昌負責買豬,由我負責負款,再去五個人背豬,到縣城裏豬牛市場去買豬。我事先準備好現金,就和大家一道,天不亮就走路到縣城去。進了縣城,我和文紹昌就趕往縣城賣豬的市場東門河壩去趕早買豬,害怕去遲了買不到好豬。其他人都忙著先去給自家和鄰居購買食鹽煤油針線藥品等等生活必需品,說好十點左右到豬市場來找我們背豬。

文紹昌和我到了豬牛市場,東門河壩豬牛市場裏,已經有十幾背小豬和架子豬了。文紹昌一邊抽著蘭花煙,一邊將整個豬市的豬都一背一背,一處一處地看了一遍,然後,如數家珍似的悄悄地告訴我,這一背是才出月的小豬,那兩背是雙月豬,那邊的是三個架子豬。哪幾個豬好,急竄,活躍,以後肯長。哪幾個豬不急竄,不活躍,可能有病,以後不肯長。哪幾個豬嫌嘴,以後不肯吃,不肯長。仿佛他就是這些豬的主人一樣熟悉豬市裏所有的豬的情況。我聽見他這麼熟悉小豬的情況,就叫他快點買豬。他卻狡猾地說:“忙啥子,豬還沒有全部登市。這時候買豬,價格要高一些。等待豬全部登市了,選擇的餘地多一些,價格也要低一些。”

我們就在市場裏各處觀看,不忙於下手買。

十點鍾了,東門河壩裏豬市場中,賣豬的人和豬擠得滿滿的。文紹昌這時才胸有成竹地去選豬,講價。他選好豬,講好價,我就帶到市管會過磅處去過磅開票,然後由我負款。

十點半了,文世虎他們都來了,可文紹昌才隻選了十一頭豬,還差一頭豬。文朝榮看見還差一頭豬,就自高奮勇地自己去選豬,選了一頭大架子豬。文紹昌看了一下說:“這豬不急竄,不靈光,怕不會有病吧?”

文朝榮不耐煩地說:“你選的就很好,別人選的就有問題?這豬肥肥胖胖的,啥子不好?你這是不相信群眾,不走群眾路線。”

文紹昌啞口無言,隻得叫我去過磅付款。市管會一過磅,六十斤半,賣家說算六十斤,我付款四十八元錢。市管會開了發票。

我看見豬已買齊了,就說:“文朝榮,你選的豬,你背回去。其他人大豬背一頭,小豬背兩頭,各自裝好背回隊裏。”

待我們七個人,將十二頭豬背回生產隊飼養場,已經是下午快三點了。將豬分別關在豬圈裏,才各自回家。回家後,我又得自己做飯吃。

第二天一早,出早工收工回家,我正在煮早飯,文紹昌就和隊長來到我家,急不可耐地對我說:“老才,昨天買豬時,我說文朝榮選的那條豬不好,他硬要強到買是吧?”

我說:“文朝榮是強著買了一頭六十斤重的豬。”

文紹昌接著說:“就是那頭豬,回來就不吃東西,也不喝水。我將它單獨關在一個豬圈裏,又給它添了豬草和水,它都不吃。今天一早,我去豬場看豬,其它十一個豬都好好的,隻有這頭豬死了。我飼養了這麼多年豬,從來沒有買過瘟豬,更沒有出現過買回來就死了的,這怎麼辦,我可賠不起?”

我這時才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就對隊長說:“這件事情文紹昌沒有多少責任。這豬是文朝榮選的,文紹昌說這豬有問題,文朝榮還說他不相信群眾,不走群眾路線。使文紹昌啞口無言,沒有辦法,隻得買了。”

隊長說:“那現在咋辦?生產隊白白損失了五十塊錢?你們要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