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至三十三章(1 / 3)

二十六科學種田  (蔡運生)

又該種春玉米了,縣裏在化林大隊召開了“農業學大寨,趕化林,三年建成大寨縣”誓師大會。全縣生產隊長以上幹部都參加了會議。

隊長回來後,傳達會議精神說:“縣裏在化林召開了現場會議,要我們參觀了化林大隊的小春生產,我們到化林每一個生產隊都去參觀了。別個的生產就是好,每一塊田地的莊稼都是一樣高,一樣好。縣裏要我們向化林學習,學習他們種莊稼做到‘三個一樣’,也就是‘地裏莊稼要和田裏莊稼一個樣;山坡上的莊稼和平壩的莊稼一個樣;邊遠田地的莊稼和房簷田的莊稼一個樣。’也就是要提高單位麵積產量。我也不球曉得‘單位麵積產量’,搞了半天才是提高畝產。我們是不可能象化林大隊那樣,做到‘三個一樣’了。但縣裏嚴格要求各公社要‘科學種田’。春玉米的種植一要按寬窄行種植,要合理密植,提高畝產。二要辨別東西方向,使農作物充分光照。不準再按老規矩種大稀行了,公社要組織檢查。”

生產隊長識字不多,對科學種田一翹不通,就問我們:“你們誰個曉得種玉米挨行是多少?退行是多少?”我按照書裏的標準給大家說了,又拿出書本,給大家讀了兩遍。隊長說:“明天種春玉米,你就負責挖窩子。挨行和退行都按標準挖,你在前麵做樣子,其他人跟著你學習挖。”

第二天,我選測好方向後,就按標準在前麵挖玉米窩子。一些老農民看見了,就搖頭說:“你挖得這麼密,下年還有收啊?可能隻有收草草了!”

文明德老漢嘴裏含著蘭花煙,咋了兩口,說:“你們曉得啥子?別個老才是按科學書裏挖的,是對得!別個去年種的玉米象牛角一樣,歪包歪包的,一包就有一尺多長,你們都沒有見過,還說別個收草草。”德大爺這麼一說,隊裏再也沒有人“冒皮皮”(說二話)了。春播改革變得很順利。早春玉米雖然比往年播種得慢一些,可是,今年的技術質量都比往年好多了。隊長看見,改變播種方法進行得這麼順利,他都未想到,當然很高興了。公社如果檢查,他又有彙報的了。從這次德大爺喊我“老才”以後,隊裏都叫我“老才”了,再也不叫我“那個娃兒”了。

二十七為啥子下鄉(蔡運生)

一天,村裏來了通知,要我到公社去。我不知道去做什麼?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心裏惴惴不安的。走了十多裏山路,才來到公社。看見公社辦公室老劉,一個人在整理文件,就問:“請問,你們公社通知我來幹啥?”

老劉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你就是才永勝?”

我說:“是。”

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平淡地說:“根據各級推薦,公社讓你填這張表。全公社你是第一個填這種表,但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聽說全縣六十個公社隻招幾個人。”他不熱不冷的話語更讓我不知道東西南北。待他慢慢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一張表,交給我,我才看見是“四川省汽車運輸公司三十九隊招收正式工人招工表”。我看了內容後,心裏立即熱忱湧動,心跳加快,又驚又喜,一下子有說不出的高興,真希望能大呼“萬歲”。

可再看一看對麵的老劉,他仍然不動聲色地在整理文件,仿佛沒有我這個人似的。我再回味他說的那句話,心裏一下子平靜下來。是啊,這才是填表,還有很多事情在後麵,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全縣那麼多人,誰知道會選中誰?我又立即冷靜下來。恭恭敬敬地填好表,雙手交給了老劉,自己又冷靜地回隊裏去。我一路走,一路想,老劉說得很有道理。全縣那麼多人,你算老幾?隻招幾個人,輪得到你嗎?一個平頭老百姓的兒子,怎麼可能第一批招工就出去呢?丟掉幻想,丟掉奢望,放下包袱,老老實實回生產隊去。

回到隊裏,隊裏小夥子們來我屋裏耍,文世虎就問:“公社找你幹啥?”

我冷淡地說:“他們找我問春播種玉米的事。”

文世虎不太相信地說:“不大可能哦?”

我說:“是真得。”

他看我沒有什麼表情,也就不再追問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我:“你說,毛主席為啥子,要你們學生都下鄉來勞動鍛煉呢?”

我一時回答不出他的問題。想了一陣,我試著說:“我們可能都說不準。不過,一個可能是,文化大革命把大批學生都聚積在了一起,一下子不可能安排那麼多學生工作。隻有先下到農村,以後再慢慢安排工作。其二是,他利用學生開展文化大革命,時間太長了。他想結束文化大革命了,就先將學生放下鄉,等文革結束了,再安排他們工作。這隻是我們在這裏說,不能出去說。”

文世虎想了很久,點頭說:“你可能說的是真話,硬是有道理。不然,他毛主席一下子也安排不了這麼多的人;文化大革命鬧得也收拾不了火場了。”

我們正在說著話,尤平安也到我家來了。他進門就問:“公社叫你去幹啥?”

我清描淡寫地說:“沒得啥子,就是問一下春播玉米的事情。”

尤平安有些半信半疑,看我一幅平靜冷淡的樣子,還想說什麼。文世虎卻問:“尤平安,你說,毛主席為啥子要叫你們學生都下鄉來?”

尤平安想了一陣,說:“不曉得。可能是他怕文化大革命搞得太久了,想快點結束文革運動吧!”

虎頭說:“你們的看法相同。這文化大革命的確也搞得太久了,搞得好多地方都沒有飯吃了。工廠停工,農民不種地,光去搞武鬥,死了多少人。”

我說:“這文化大革命靠是該結束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發動的文化大革命完全是依靠‘老三屆’的學生。文革初期,毛主席接見紅衛兵八次,一共接見紅衛兵一千多萬。我們也上北京串聯,參加了毛主席接見。紅衛兵北上南下,全國大串聯,文化大革命才在全國掀起。由於林彪和中央文革小組成員多次分別會見和支持紅衛兵代表,使紅衛兵組織和文革組織分劃成兩大派,搞起了爭權奪利的派性鬥爭,搞起了全國性武鬥。開國功臣開國元帥被打倒了。工人農民當權了,工人停工鬧革命,農民進城鬧革命,沒有飯吃,沒有衣穿,餓著肚子到處鬧革命。工業農業大減產大倒退,天天還在大喊‘形勢一派大好,越來越好!’。可能毛主席也覺得文化大革命派性武鬥搞得太久了,不可收拾了,才想起先將學生趕下鄉,好讓文化大革命快點結束。我們早就期盼著文化大革命快點結束,結束後,工廠大開工,大發展,我們才有希望回去,才有希望參加工作!”

尤平安也深情地感歎:“我們何時才能回去?何時才有工作啊!”

二十八  “知青歌曲”(蔡運生)

那時候,由於農村晚上沒有電燈,隻有煤油燈桐油燈,文娛生活幾乎沒有,隻有唱那幾首紅歌。生產隊條件好的還可以放一放廣播,聽一聽新聞。大多數生產隊都沒有條件安廣播,晚上除了燒堆火搞政治學習,就隻有“壓床”了。由於生活的枯燥乏味,由於知青中的思念和渴望,知識青年中逐漸興起了一股傳唱思念歌曲的熱潮,特別是傳唱外國思念歌曲的熱潮。首先是在成都知青中傳唱,後來所有知識青年都傳唱開了。有的還傳唱三四十年代的歌曲。

聽說,北京上海廣州南京重慶成都等,很多城市的知識青年下鄉後,都創作出了很多“知青歌曲”來。有代表性的如:《揚子江邊》《知青歸來》《告別廣州》《望斷蓉城》《雪花飄飄》《黃土坡》《美麗的山城》《故鄉校園都不見》等等。這些歌曲,都是反映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後,對家鄉故土對家庭父母的思念,對學生時代的向往,對出去工作的渴望。也反映了知青生活的艱辛,對處景的絕望。如《美麗的山城》中,就有當時非常濃厚的政治色彩,“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號召,上山下鄉,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艱苦的地方去。”

而《望斷蓉城》則是運用三十年代《秋水伊人》的曲譜,填上知青思念和生活的歌詞,成了當時傳唱非常廣泛的知青歌曲。它的歌詞是:“望斷蓉城,不見媽媽的慈顏,燈殘樓靜,難耐五更寒。往日的溫情,方顯得眼前的孤單。夢魂何所依,空有淚綿綿。幾時才能回成都?媽媽呀,幾時才能回到我故鄉的家園。那滔滔的錦江水,那壯麗的人民南路,依舊是當年的情景。隻有您的女兒呀,已經陷入了絕望的深淵。可憐您那拋棄的女兒呀,正在遭受無盡的催殘,可憐您那孤獨的女兒呀,幾時才能回成都,媽媽呀------”

這首歌曲,寫出了知青下鄉後,生活孤單寂寞和艱辛,代表了廣大知識青年渴望返回故鄉,返回家園的思念之情。傳唱的範圍廣,流行的時間長。連著名歌唱家李穀一等等,都在八十年代演唱過這首歌曲。其它知青歌曲,在七八十年代也非常流行,很多歌唱家都演唱並製作唱片。

一天,我路過一隊成都知青李大誌家。看見他有一本《外國名歌選編》,如獲至寶,拿到手裏就不放,一定要他借給我看一看。他說:“你這也是‘黃鼠狼拖雞——有去無回’啊!我本來就是‘親家母的花鞋——借的’。你又要‘黃鼠狼拖雞,’真拿你沒有辦法。”一聽這話,我拿起書就跑。一邊跑,一邊連說:“謝謝!謝謝!”

回到生產隊,我就找尤平安伍秀蓉來,一起學唱外國歌曲。他們看見了《外國名歌選編》,也非常激動,愛不釋手,仿佛象現在撿到了大金元寶一樣。伍秀蓉首先選了朝鮮的《賣花姑娘》,我們就一起唱起來:“賣花姑娘,日夜奔忙,手提花籃上市場,走過大街,穿過小巷,賣花人兒心悲傷。一片至誠,無限希望,培育鮮花多芬芳,賣去鮮花,換來良藥,救治母親早安康。金達萊花,遍地開放,杏花長在山崖旁。多少淚水,灌溉土壤,澆得百花撲鼻香。快來買花,快來買花,賣花姑娘聲聲唱,買去鮮花,帶來春光,明媚的春光灑胸房。”

我們又唱了西德影片《英俊少年》的插曲:“小小少年,很少煩惱,眼望四周,陽光照。小小少年,很少煩惱,但願永遠這樣好!,一年一年,時間飛跑,小小少年轉眼高。隨著年歲,由小變大,他的煩惱增加了。------”

還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深夜花園裏,四處靜悄悄,樹葉兒也不再沙沙響。夜色多麼好,令我心神往,在這迷人的晚上。小河靜靜流,微微泛波浪,明月照水麵,閃銀光。依稀聽得到,有人輕輕唱,多麼幽靜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