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啟十三年,先帝衛行舟即位。前任先帝易連舀被貶至凡間,永不得升仙。其同黨司馬將軍發配西北荒蕪之地,廢其仙骨,刺字以示旁人。
燈火微微閃爍,檀木的香縈繞著輝煌的大殿,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半躺在椅子上,翻閱著案幾上的奏折。一位太監彎著身子上前,“太子殿下,陛下欽點的太子妃到了。”衛行舟停手中的動作,輕蔑地說:“我的好父皇還真給我找了個男人當太子妃,真是荒唐。帶上來瞧瞧。”
片刻,太監帶上來一個人。衛行舟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穿著樸素,十五六歲的年紀,骨架還未長開。麵若冠玉,膚如凝脂,臉上帶著點少年的青澀,眼神流露出幾分惶恐,手緊緊攥著衣服。倒不像個男子反而像個大家閨秀。
“你叫什麼?”衛行舟難得有了好臉色問道。
“回太子殿下,易連舀。”少年有些害羞。
“嗯,叫王公公給你換身華麗的衣裳,太樸素了。”
“謝太子殿下。”
“退下吧。”
那日燈火之下,易連舀將他要嫁的人看得真真切切。衛行舟於他,像是雲端上的虛影,明明近在咫尺,卻顯得遙不可及。
皇帝給太子配了個太子妃,還是個男子。京城一時流言四起,有人說太子母勢強大,皇帝借此來打壓他;又有人說太子前段時間上書平定西北,讓皇帝起了疑心;還有的覺得太子好男色,所以求皇帝配婚……反正,他們就喜歡看笑話,還是皇家人的笑話。
早朝後,太子回到東宮,陰沉著臉。在朝堂上皇帝問他覺得太子妃如何,還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宣布七日後大婚。
“嗬,我的好父皇可真是處心積慮,那我便如了他的願。”衛行舟自顧自的向前走著,他察覺到前方有人,一抬頭便看見昨日來的男子伸手要折一枝桃花。
“你在做甚?”
易連舀看到太子來了,把手縮了回來,“回太子殿下,臣……臣妾覺著早春這桃花開的很美,想折一支留下做紀念。”衛行舟想起早上的事,心下厭煩,“罷了,別摘了,你回房吧。以後不經允許,不準來我的院子。”
“臣……臣妾知道了,臣妾就不打擾太子殿下了。”易連舀低下頭,有些低落的轉身離去。望著易連舀的背影衛行舟本想叫住他,但又覺得難以開口,便什麼也沒做,轉身去了書房。
衛行舟一直在書房批準奏折,直到宮人打更的更聲將他拉回現實。他打開窗,看到了院子裏開得旺盛的桃花,想起早上易連舀的背影心裏有些愧疚。
易連舀還沒有睡,他坐在窗邊撐著下巴望著天上的明月,久了就歎了一口氣。忽然有一個小太監走過來,從窗子遞給他一枝桃花,“給你。”易連舀有些驚訝,看清了來人後,歪著頭問:“太子殿下?”
衛行舟被發現後並沒有惱羞成怒,隻是淡淡的回複:“嗯。”兩人陷入了沉默,衛行舟終於開口:“早上的事,對不起……”易連舀淺淺的笑了下:“太子殿下,這花很好看,我很喜歡。”衛行舟有些驚喜的抬頭,正對上了易連舀的眸子,撞進了滿片星河。
那日後,易連舀也沒看到衛行舟,而整個皇宮都在為他和衛行舟的大婚做準備,衛行舟也是早出晚歸的。
轉眼間,到了七日之後的大婚。
易連舀由下人伺候著,穿著鳳冠霞披,頭戴四屏之冠,像所有新娘子一般畫著精致的妝容。恍惚間由人扶上了花轎,他戴著蓋頭看不見衛行舟的模樣,卻聽得見那鑼鼓聲震天。花轎很是華麗,排場也十分浩大,整整繞了京城走了九圈。
原本是來看笑話的人也被迷了眼,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以至於多年後仍然記得那時的盛況。
皇宮外,轎子停了下來。降轎入宮,有宮人揭開簾布,以帷幕遮之。宮人遞過來一道紅繩,易連舀和衛行舟牽著紅繩並肩走著。
入了東宮,東宮已是喜氣洋洋。二人行完合巹之禮,衛行舟牽起易連舀來到桌前。桌上擺著兩個形狀一樣的瓢形葫蘆,二人共換交杯酒。宮人遞來一把剪刀,各剪一縷頭發放入香囊。
猶然記得,老嬤嬤說的那句“日後,二位新人便永結同心,長長久久。”易連舀看向衛行舟,對麵的人也看著他,許是當時晃花了眼,易連舀怦然心動,暗自慶幸自己和記憶中的少年在一起,真好。
這一天,易連舀坐在新房中,衛行舟出去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