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野’等於不安分
如今有人說姚家嶺村的人心都野了,這個“野”字,往往和“不安分”緊緊相連,帶著濃厚的貶義的成分,特別是未成家的女妮子,一旦沾上了這個“野”字,通常就很難找嫁出去了。
可是,“野”火襲來,哪一個又是真金不怕火煉呢?
其實,早在十五年前,李桂花的心就“野”了起來,也難怪“寡婦門前是非多”嘛!
‘話說一陣,花開一季。’這是李桂花從父母那裏得來的“家傳”。
據說李桂花的母親解放初期,曾在某個繁華城市哩當過花容月貌的風塵女子,因為不堪被折磨淩辱,就和一個飯莊的小跑堂私奔了,兩個人一路顛沛流離的來到這天高皇帝遠的窮山溝,隱姓埋名躲起來。
民風淳樸的姚家嶺人容留了這兩個外鄉人,他們兩口子也能吃苦,汗珠子摔八瓣的開墾了幾分薄田,得意勉強地維持生計。
這兩口子年過四十,才生下一個獨女,取名—李桂花。
“李桂花,李桂花!”,這名字乍聽起來,咋就有些風塵女子的韻味,大概是她娘的傑作。
在城市出生的兩口子,身板天生就很孱弱,高強度的農活勞作,使得老兩口在李桂花十六歲那年,撇下孤苦伶仃的李桂花雙雙離世了。
李桂花繼承了她母親漂亮的外貌,同時也承襲了她母親弱不禁風的孱弱身體,哪怕在那個物質極大匱乏的年代,沒有漂亮的衣服和化妝品,她依舊亭亭玉立,仿佛一朵出水芙蓉飄飄於世。
但是沒有了依靠的李桂花,眼下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語,最後饑腸寡肚被‘姚瘸子’家脅迫,嫁給他做婆姨。
新婚之夜,李桂花一宿沒合眼,她淚眼朦朧地望著窗外,直到東方天色發白。
李桂花心中始終被一個顏麵冷峻棱角分明的臉龐占據著,她在夢裏多次夢見的男人就是這個樣子。
如今李桂花撇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這男人比她整整大了二十多歲,滿臉疤痕,兩隻眼甚至變了形,一高一低的,看了令人作嘔。
李桂花悄悄的往炕裏麵挪了挪子,不想跟這男人有任何的肢體接近。
在拜天地看見‘姚瘸子’的那一刻,李桂花有了想逃走這個念頭。
幸好酒席散了的時候,‘姚瘸子’已經和得爛醉,呼呼的悶睡了一宿,沒有對李桂花行駛夫妻之事。
這時節,姚家嶺已是春暖花開時,滿山滿村的晨香露氣彌漫在清晨的空氣中,合衣而臥的李桂花坐直了身體。
窗外,天色蒙蒙犯青,可以看清山路了。
李桂花的心跳得厲害,她用手試探著推了推身邊的姚瘸子,姚瘸子‘嗯’了一聲,翻個身又睡如死豬。
李桂花下了炕,躡手躡腳的推開屋門。
屋門‘吱忸’發出一聲響,把李桂花嚇了一跳。
這個響動沒有驚醒姚瘸子,卻驚動了另外一個屋裏的婆婆—馬金蘭。
“桂花,頭一宿,甭早起,多睡睡,多睡睡。”
馬金蘭披了件衣服出來,十分留心地看著李桂花。
“娘,我想去茅子,可能著涼了,肚子有點兒疼。”李桂花捂著肚子說。
“不打緊,我陪你去,回來燒點熱水喝。”馬金蘭說。
馬金蘭牽著李桂花的手朝院落犄角的茅子走去。
姚瘸子的茅子離正屋不遠,用玉米秸圍成很是簡陋,多多少少能起到遮蔽的功能。
李桂花剛把褲子褪下一半兒,又馬上提起來,因為第六感覺使她發覺附近有一雙偷窺的眼睛盯著她。
“咋啦?桂花。”馬金蘭問。
“有一隻山耗子哩!”
李桂花說著仔細看了看四下,沒有一點兒動靜。
李桂花想:這麼早的天,誰會來這裏呢?不會是自己眼花耳暈了。
茅坑裏堆滿了臭氣熏天的肥料,李桂花覺得很不舒服。
馬金蘭就一直站在茅子裏盯著李桂花,看著李桂花蹲下去,一點兒都不覺得難為情。
李桂花知道逃跑是不可能了。
李桂花撒完尿,她沒有急於起來,因為不願回屋跟姚瘸子躺在一個炕上,寧可在茅子裏聞臭味兒。
“撒完了嗎?”馬金蘭問。
“就好,我,我忘了拿紙了。”李桂花說。
“噢。”
馬金蘭應了一聲,回屋去拿毛草紙。
李桂花看到馬金蘭進屋去,她剛平靜下來的心又跳了起來。
李桂花連忙起身,準備繞過屋後的灌木叢跑下山去。
這時候,李桂花聽到圍茅子的玉米秸外有細細碎碎的響動,她回頭一看,正碰上玉米秸的縫隙裏一雙賊目鼠眼。
“誰,!”李桂花嚇得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