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灰蒙蒙的細雨,正淋淋瀝瀝地敲打著窗外,透著一絲淒涼的寒意。此時天已經陰沉了下去,夜變得更加的孤獨。

這個時候,外麵有人喊道,餘生你的東西。我接過管教遞來東西,打開後,是母親寄來的毛線衣,上麵繡著一株梅花。梅花上別著窄窄的紙條,我和往常一樣,打開紙條後上麵寫著:好好改造,我還指望你養老呢……看到這張紙條時,我的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

從入獄的那年冬天起,我每年都會收到母親寄來的毛線衣,這已經是第五年了,毛線衣的下角總會繡著一朵梅花,梅花上別著一張紙條,這是母親親手織的毛線衣,一針一線都是那麼熟悉的。梅花是母親最喜歡的植物,她總說一個人要像寒冬的臘梅,越是苦難,越是要開出嬌豔的花朵來。

我雙手捧起母親寄來的毛線衣,望著生鏽的鐵窗,眼睛變得模糊了起來,我想起了我遠在家鄉的母親……

十年前,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玉珍急急忙忙從學校裏麵跑到了農田地旁,那個時候我和父親正在地頭邊忙著幹農活。玉珍氣喘籲籲地喊道,爹,不好了,我哥他被人抓走了。父親聽後,心頭一急,轉過身,將鋤頭一扔,問道,餘生被人抓走了?

不是餘生哥,是我大哥餘樹,被人抓去當民兵了,我在學校回來的路上,親眼看到的……父親聽後,當時就愣在了那裏,他沉默了好長一會才說道,這都是命數啊,看來老天是想讓我們老劉家絕後啊!

之後父親又撿起鋤頭,將身子躬了下去,不再多說一句話。

天慢慢沉了下來,夕陽顯得更加的豔麗,晚霞像火燒般那樣紅彤彤的,田間的農戶在餘暉的映射下,也都相繼離去。唯有幾戶人家,還散落在田間耕作。

這時高家的二兒子高家翔,駕著牛車,在不遠處的田地裏,大聲吆喝了起來:

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

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

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

荷把鋤頭在肩上

牧童的歌聲在蕩漾

喔嗚喔嗚喔喔他們唱

還有一支短笛隱約在吹響

笑意寫在臉上

哼一曲鄉居小唱

任思緒在晚風中飛揚

多少落寞惆悵

都隨晚風飄散

遺忘在鄉間的小路上

父親聽到後,伸了伸腰,小聲說道,咋不讓這小子去充軍打仗呢,瞅他整日裏嘚瑟那樣。

高家翔把牛車趕到我家地頭的時候,停了下來,高家翔說道,幺嗬,二叔還沒忙完呢,該回家吃飯嘍。

這邊看見玉珍後,又說道,玉珍你咋放學這麼早咧?走,我送你回家去。

不送,我們家玉珍長的是有腿,自個可以走回去。父親在一旁寒暄道。

我說家翔你先回去吧,我們過一會才能回去。

高家翔這才把牛車趕走,之後又大聲唱起了信天遊。

高家翔走後,父親將鋤頭一扔,坐在地埂上,抽起了煙。晚霞灑落到父親的肩上,看著父親蓬亂的白發,我心裏不禁一驚,什麼時候父親的頭上新添了這麼多的白發。

天越來越黑,我們回到家的時候,母親正躺在床上咳嗽的厲害,玉珍端來一杯燒好的茶水,遞給母親,母親從床上坐了起來。母親說餘樹這娃去抓個藥,咋這麼長時間還沒回來哩?

母親這麼一問,倒是把玉珍給問哭了。

玉珍年齡還小,她以為餘樹去當兵就再也不回來了。

玉珍哭泣著說道,我哥他被抓去當民兵了……母親聽後,連咳嗽了幾聲,直直說不出話來。後來也跟著流出了淚水,看著她們母女倆抱在一起,失聲痛哭的樣子,站在一旁的我,眼睛也跟著模糊了起來。

父親走進屋裏吆喝道,哭什麼哭,你們是能把餘樹哭回來還是咋滴,都不準哭,娃娃當兵也不是什麼壞事。

母親這才停住哭泣,用手拭去眼中的淚水。

父親雖然嘴上是這麼說的,可我知道,他這是在安慰母親安慰玉珍,實則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第二天,天初亮,玉珍早早就起來了,她領著竹籃子,飛快地跑到了田地裏給羊割羊草。

我們家的門前是一片遼闊的田地,田地的中間額外引伸出一條土路,這條土路很長,它是我們村通往鎮裏麵的唯一一條道路。

不知何時,父親已經蹲在了門前的石墩上。他嘴裏抽著煙卷,眼睛緊盯著玉珍。玉珍割完羊草,從田地裏跑回來時,父親才站起來,朝屋子裏麵走去。

玉珍回來後,直接把羊草放到了羊圈裏,玉珍看著羔羊們津津有味地吃著羊草時,她才肯進屋裏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