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似乎還殘留著先前與她執手走過寒冷寂寥的街頭時她的體溫,有些留戀,有些惘然。禁不住抬起那隻手,想看看時光將如何把那種溫軟柔滑的感覺從我手慢慢上帶走。
我便看到了血,鮮紅的血,黏黏的,還沒來得及幹。
是劉一浪的血,劉一浪曾用他的手捂過他的腦袋,我現在還清楚的記得當時他的腦袋有血流出,染紅了他的手指。
他用染血的手攥過柔娜的手,柔娜又和我執手回家。他把他的鮮血染給了柔娜,柔娜又染給了我。
我不同情劉一浪,隻覺那血有腥腥的讓我厭惡的味道。
他的手,曾讓劉若萍在芳卉園門口血濺當場,現在也有人能讓他流血,並且沾到他自己的手上,那時報應,活該。
我慢慢站起疲倦的身子,走向廚房,我要洗掉手上的血跡,柔娜帶給我的劉一浪的血跡,那血跡太肮髒。
在廚房裏,我看到了柔娜,她一動不動的站在灶台前,雙眼注視著舉在胸前的雙手,有淚無聲的流出。
她的手上也有鮮紅的血跡,劉一浪的血跡。淚滴在手上,衝淡那些鮮紅的顏色。
在她手的下方,灶台上,是一盤我最愛吃的粉蒸肉,還在微微的冒著熱氣。
她一定是在伸手給我端那盤粉蒸肉時,發現了自己沾滿血跡的手,她這才知道劉一浪受了傷。而這之前,她卻無情的把劉一浪拋棄在了寒冷寂寥的街頭,和我揩手並肩而去,頭也不回!
她一定異常悔恨難過,以至於忘了我還饑腸轆轆的在客廳裏等她給我端飯菜來。
我心裏一陣難過,無論她表麵對劉一浪如何冷酷無情,她內心裏對他卻始終是又愛又恨,無法割舍。
我叫了聲:“柔娜。”
竟是百般難受滋味。
柔娜沒有回答,似沒聽見。
我更加難受的叫道:“柔娜。”
她身子不禁一顫,終於發覺我站在她身邊,慌亂的拿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對我笑道:“哦,尋歡,是你,瞧,我讓你久等了。”
邊說邊伸手去端那盤粉蒸肉,直到伸出,才記起手上的血跡還沒來得及清洗,又匆匆的縮了回來,擠了些洗手液在手上反複揉搓,然後擰開水籠頭,把滿是泡沫的手伸進“嘩嘩”的手裏。
她把手洗淨,關上水籠頭,也來不及用毛巾把手擦幹,隻在衣服上胡亂的擦了擦,便端起那盤粉蒸肉去了客廳。
她一直沒看我,她不敢看我。她至始至終也不知道我手上也粘有劉一浪的鮮血。
我也沒說,我不是餓得無法忍受,卻久久不見她從廚房出來,才來廚房的。我來廚房隻是為了洗掉手上那些肮髒的血跡。
我默默的把手洗淨,拿了兩雙筷子,又默默的走出廚房。
在廚房門口,我差點和迎麵而來的柔娜撞上。
我們兩個都心事重重,怎麼能不差點撞上呢。
柔娜讓了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來給你舀飯,飯還是熱的。”
我說:“舀兩碗吧,你也吃點。”
她這時才看到了我手裏握著兩雙筷子,她有些感動,有些憂傷。站了站,卻直到我從她身邊擦身而過,也什麼都沒說。
水隻能洗淨染在手上的劉一浪的鮮血,卻洗不掉內心深處的悔恨。那些感動和憂傷,都被深入內心的悔恨衝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