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楓研究棋譜入神,近侍不敢打攪,就沒有高聲通報,直到聽到林瑾的聲音才回過神來,忙做了個虛扶的動作,迭聲道:“林卿免禮,快過來幫朕看看這盤棋!”
林瑾謝恩,隨即緩步上前。旁人知道徒楓召見林瑾的時候最不喜有人打攪,便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等林瑾走到徒楓身邊時,院子裏已經隻有他們兩個人了。
“小金子,你官做得越大,怎麼為人卻是越來越拘謹了?”徒楓見四下無人,便喚起了昔日的稱呼,聽得林瑾嘴角直抽抽,他是真不喜歡這個幼稚的小名,可惜反駁也沒有用。
“陛下待臣優厚,微臣感念在心,隻是……”林瑾猶豫著籌措語句,生怕言辭過於激勵惹惱了得不到想要的回應的徒楓,他到底不是當年天真懵懂的孩子了,他很清楚徒楓的身份。
沒等林瑾把話說完,徒楓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住,你下麵要說什麼,朕已經知道了。朕隻問你一句,棲鳳園的布置如何,可合你的心意,小微兒呢,她喜歡嗎?”
林瑾的兩個孩子,林循長得像娘,林微長得像爹,所以徒楓格外疼愛林微,有事沒事就讓淑妃招她進宮說話,還動了想讓她當兒媳婦的念頭。
林瑾無奈,隻得再度謝恩。棲鳳園的布置不可謂不華麗,就是他生性挑剔,也挑不出任何毛病,隻是這地方太好了,他們全家住在裏麵,壓力也很大就是了。
徒楓不耐煩林瑾謝來謝去,當即改變了話題,讓他細看石桌上擺的棋局。
林瑾也不多言,走到石桌對麵慢慢看了起來,半晌方道:“這不是陛下與人對弈的?”徒楓素來愛下棋,棋力頗為深厚,林瑾少有與他對弈,不過他的棋還是看過不少的。
不過看了一瞬,林瑾就知道這不是徒楓下過的棋了,因為對弈雙方的功力不說徒楓,就是連他自己也是比不上的,而他在與徒楓為數不多的對弈中,從來都是輸得潰不成軍的。
這也是徒楓不愛和林瑾下棋的原因,贏得狠了,林瑾不高興,說他欺負他,輸得太明顯了,林瑾更不高興,說他糊弄他,輸得不著痕跡倒不是不行,就是太費腦筋,徒楓下棋是為了消遣,不是為了把自己搞得更累,所以他很少和林瑾下棋,最多不過是讓他在旁邊觀戰。
雖然不是徒楓下過的棋局,可他既然讓他看,肯定是有用意的,因而林瑾看得很仔細,最後才提出自己的疑問,順便也是問徒楓,到底讓他看的是什麼。
徒楓並沒有故意賣關子的意思,見林瑾問了就隨口答道:“這是俊兒和信兒的棋局,你能看出他們分別執何色麼?”雖說對兩個兒子都不是很滿意,可徒楓根本沒得其他的選擇,隻得尋找各種機會,對兩個兒子進行考察。來鳳凰山的路上,徒楓曾把徒若俊和徒若信叫到禦輦上,讓他們對弈了一局,他當時不過是無聊想解悶,可過後再看,卻有了新的發現。
林瑾失笑道:“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趙王執白子,魏王執黑子。”兩個皇子都是他的學生,他們的棋風,林瑾熟悉得很。
白子大開大合,勇往直前,一副全然不考慮後果的架勢,除了徒若俊那個腦筋不會轉彎的家夥還能是誰,黑子迂回曲折,困住對方的同時也為難了自己,顯然就是徒若信了。
“隻是這樣嗎?”徒楓挑眉笑笑,他最初也是這麼想的,後來感覺不對,就憑著記憶複了盤,這才看出些許端倪來。
林瑾皺眉苦想,半晌仍是輕輕搖頭,他棋力一般,又沒看到雙方對弈的經過,隻看現在的殘局,真的看不出更多的東西來。
徒楓倒不為難他,幹脆拉他在身旁坐下,又把棋盤上的棋子收起,從頭擺了一遍。驚歎徒楓記憶力驚人的同時,林瑾也在冥思苦想,並在徒楓完成複盤之前有了新的發現。
“魏王似乎讓著趙王,想要他輸得不太難看,魏王趁機猛攻,趙王又不甘心輸棋,故而……”下出了如此混亂的局麵。
“就是這樣沒錯!”徒楓說著歎了口氣,原來林瑾的評價,真的是沒冤枉他們,“一個身為兄長,卻全無仁愛之心,一個看似聰明,卻毫無自知之明。”
徒若俊是不是真的沒看出來弟弟是在讓他,徒楓不能確定,但是當哥哥的,下個棋都對弟弟咄咄逼人,其他方麵可想而知,現在有他鎮著無所謂,日後倘若讓他上位,還不知會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