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曈分明感覺,男子的身形輕微搖晃了一下。那是個英俊的男子,隻是太孤冷,眉梢上有輕易讓人不敢接近的冷凝。她在Jack的會客名單上看到,那個男子叫做譚卓驍。
他們離開後,Jack第一次在溫曈麵前點燃一支煙。他靠在落地窗前,明媚的陽光化不開眉間的陰鬱。她從未見過Jack這樣。
Jack告訴她,向晚有嚴重的精神**症,她時常會分不清自己是誰,在什麼地方,她抑鬱的時候會自殺,狂躁的時候也會自殺,這讓同是精神醫生的譚卓驍無所適從。譚卓驍每日膽戰心驚著,生怕一不小心見到的便隻有向晚的屍體。就這樣日複一日,直到向晚的精神越來越差,他才終於來到米蘭尋求Jack的幫助。
溫曈聽後沉默很久,她無法想象時刻擔心著心愛之人隨時會從自己世界消失的恐懼,不是離開,而是徹底的消失。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堅定不移的守在那人身邊不離不棄?
她問Jack,那個女孩子有救嗎?
Jack抽完最後一口煙,吐出一層淡淡的煙霧,很久才回答,我不確定,但任何時候,隻要病人自己沒有放棄,我也絕不會放棄。
譚卓驍每天都會帶著向晚來診所,溫曈和Jack輪番與她進行心理治療。溫曈的功力尚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引導向晚,讓向晚對她吐出真心。
向晚是個天真樂觀的孩子。她笑起來眼睛彎成一條線,好像是全世界最滿足的小孩。她說,其實她不怕死亡,她一直都不怕自己受到任何傷害,她唯一怕的是看到譚卓驍沮喪難過的表情。她說她的譚卓驍是全世界最優秀最有魅力的男人,她不能讓那個男人害怕絕望。因為譚卓驍曾經在她自殺後說過,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會讓他覺得那是世界末日,再也沒有一點陽光。
向晚很愛笑,她輕描淡寫的說完這些後對溫曈說,所以我不可以讓他沒有陽光,我也很努力的克製自己不讓自己發病。可你知道,有時候這些情緒並不由人自己控製。
溫曈摸摸向晚的頭,抱住她輕輕說,你很幸福,你有一個把你當做生命疼愛的男朋友,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讓自己好起來,隻有那樣他才能跟著你一起好起來知道嗎?
向晚很懂事的點頭,可溫曈的頸脖處卻忽然有道暖流劃過,向晚把臉埋在她的肩胛處,身體顫抖著壓抑哭泣。
向晚抽噎著,說,我不敢在他麵前哭……我隻能對著他笑才可以讓他心裏好過一些,我不敢哭,不敢……
溫曈想起很久之前的自己,也如向晚這般,不敢在顧臣堯麵前哭,在他麵前她永遠隻能做快樂的溫曈,沒有憂傷,沒有難過,她隻能將快樂留給他,將悲傷留給自己。
太過愛那個人,愛到差點失去自己。
向晚,也許他更希望你能夠毫不保留的對他宣泄一切,哭也好笑也好,至少讓他知道你在快樂或者難過。他也和你一樣,甚至比你更缺乏某種安全感,你明白嗎?
溫曈沒有得到向晚的回答,但她知道向晚明白。正常時候的向晚是個聰明的女孩兒,她懂那個男人為她做的一切,溫曈相信她能夠聽得懂自己的意思。
他們離開之前,溫曈聽到Jack對譚卓驍說,恐怕得進行深度的催眠治療。
譚卓驍擰著眉,有那麼幾秒,溫曈以為這個男人會倒下去。但他沒有,他從溫曈手裏接過向晚,淡淡的笑說,安排在什麼時候?
下個周末。Jack果斷回答。
譚卓驍說,好,那麼期間我想帶她好好在米蘭走走,就不來這裏了。
他走出了幾步,回頭才對Jack說,謝謝。
Jack聳聳肩,等那兩人離開後才說譚卓驍這人從來不會輕易說謝謝,他是愛慘了向晚。
溫曈開始仔細研究有關催眠方麵的治療。Jack所說的深度催眠,恐怕不單單隻是使其進入睡眠並暗示引導如此簡單。她看的入神,直到入夜離開診所才發現手機上多出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盧喬西。
她很久沒有跟盧喬西聯絡過了,心跳忽的漏跳一拍,竟不由自主的想到顧臣堯。
撥通盧喬西的電話,還未開口,他就已經先喊了起來,顧臣堯不見了,他有沒有來找過你?溫曈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果然……是顧臣堯出事了。
他不見了。從昨天早晨到現在,二十四小時都過去了,仍不見他的蹤影。盧喬西說他們找遍了整個米蘭,還是沒能找到他。護照和身份證都好好的放在家裏,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還在米蘭,並未離開。
溫曈聽著盧喬西急切的聲音,無法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隻有握著電話顫抖的手,泄露了她的緊張不安。心髒收縮住,扼的她呼吸局促。
她問盧喬西,他為什麼不見了?
雙方沉默,她沉默是因為無話可說,是因為她發現她以為已經忘記那個人了,實際上卻隻是可笑的她以為而已。那個人,從來都被很好的放在心上小心的收藏著,從沒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