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為顧臣堯孤傲桀驁,隻有他自己才明白心底最深刻的卑微和自憐。他其實多怕孤單,多怕被看不起被排擠被遊離在人群之外。沒有父母的孩子,內心**的經不起一點浪花。
溫曈拽住顧臣堯的手,從他的表情已經看清一切,不用問也知道,母親一定對他說了難聽的話。他苦笑著聳了聳肩,拍拍溫曈的頭說,你在這裏照顧你母親,我回酒店休息一下。
他累了。心比身體更累。
溫曈知道若不是母親的話真正傷害了他,倔傲如顧臣堯,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提出回去,來之前他曾說過會陪著她,他說出的一向能做到。
溫曈慌張的抓住他的手,才發現他手掌心裏被覆著一層密密的冷汗,冰涼的像是剛從冰窖裏出來。她急急得開口,語無倫次,我不讓你走,你在這裏休息也是一樣的,你走了就不回來了……
舊時夢魘,至今仍徘徊在腦海,那是他給她留下的陰影,抹滅不去。
顧臣堯目光對上溫曈的,他愛這個女子,多少年來從未改變,當年親自把她帶進診室的時候,心被淩遲一般一片一片割碎,他曾以為再也拚湊不回從前,幸而老天待他不薄,讓她們又在米蘭相遇,可這相遇若換不會相守,他到希望永遠不見。
他目光亮若清泉,不染一絲陰霾,說,溫曈,還記得當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我說,如果我們終究擺脫不了分手的局麵,而你又能瀟灑退出,並且一如既往的好好生活,我們就在一起。
溫曈瞳孔驀地睜大,臉色慘白如紙,後退幾步渾噩著搖頭,不相信此刻顧臣堯會說這些話,她連聲音都是顫著的,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才不過幾天你就堅持不住了?你受不了我媽對你的冷嘲熱諷?那你當初又為什麼要去找我?我是死是活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情緒越漸激動起來,顧臣堯的心痛的裂成了幾片,靠近一步不顧她的掙紮把她按進自己懷裏安撫著,我不是這個意思溫曈,你冷靜一些聽我把話說完。
他沒有想到自己隻說了這麼一句話,就讓溫曈激動成這樣,懷裏的人終於慢慢停止顫抖,他才說,你母親現在身體很不好,你也知道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這個時候無論我們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不如先讓你母親恢複健康再談以後的事。
溫曈眨了眨眼,睫毛上有點點的水滴,她說,顧臣堯,我們私奔吧,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在一起,結婚,生孩子。
顧臣堯憐惜的摸摸她的臉頰,傻瓜,這樣子走你會**嗎?我希望我們在一起是被祝福的,光明正大的,而不是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溫曈,無論如何記住,那是你母親,她十月懷胎生下了你,給了你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你該體諒她。
溫曈問,你不怨我媽嗎?
他搖搖頭,不怨,我覺得這是任何一個母親都會有的正常反應,如果是我,大概也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
溫曈立刻捂住他的嘴,說,什麼這樣那樣的人,你比多少人都優秀,你現在的成就又有多少人能夠到達,你何苦貶低你自己。
雖是這個道理,可顧臣堯終究對自己的身世仍耿耿於懷,縱然事業再成功又如何,在這裏,他們最先看到的不是他的事業,而是他的身世。他注定了在某一部分人眼裏淪為黑暗布景,他有多厭惡那些人的目光,就有多厭惡上海這座城市。
這也是為什麼多年來,他從不跨足上海的原因。
顧臣堯把溫曈按在牆邊的木椅上,揉著她的碎發輕柔得說,你曾說過你信我的,那麼現在就信我一次,我們約定好誰也不忘記誰,這麼多年都忍受過去了,這幾天又算得了什麼呢?答應我,一切等你母親出院後再說,也許你無法體會那種感覺,但是溫曈,我從小沒有母愛,我很珍惜能和你及你的父母成為家人的機會,我也渴望你母親能把我當成半個兒子看待,而不是如你所說,我們逃的遠遠的不回來。這樣的幸福,不是我想要的,也絕不會是你想要的,我們一起努力堅持,好不好?
顧臣堯畢竟比溫曈年長兩歲,考慮事情自然比她更周到長遠,也更細心。他了解溫曈,溫曈從小被她父母保護的太好,並未經曆過太多的挫折,有時難免會任性做事不計後果,但他不一樣,他既然已經決定把溫曈當做自己的責任,就不該再放任她以孩子的目光看待大人的事情。他要他們光明正大幸福的在一起。
溫曈沉淪在顧臣堯深邃悠遠的目光中,仿佛有一塊磁石把她深深吸了進去,再也無力反抗。她看著他,手還被他握得緊緊的,終於緩慢而又堅定得點點頭。
她相信顧臣堯,就像年少時不計後果的戀上他一樣,沒有理由,隻因這個人是顧臣堯,是她深愛著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