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死神已經包紮好了傷口，倚在了床邊，坐在地上，胳膊搭在自己曲起的膝蓋上。眼睛無神，盯著空無一物的地麵，好像他才是那個失去意識被帶回來的人一樣。
沉思了良久，死神開了口。
“為什麼告訴她虹的事，現在滿意了？”
“因為我想知道，她對你能忠誠到什麼地步。”
假死神倚在門邊，暗噬也靠著牆立在旁邊。鬼女未用來指路的七色琉璃晶，此時正被死神握在手裏。他回自己的房間以前，返回了穹頂上的幻境，將暗噬和琉璃晶帶了下來，帶回了自己屋裏。
“忠誠？”死神握緊了拳頭，“她對我有什麼忠誠？差一點，她就幫你殺了我了。”
假死神蹲到了死神麵前，眼睛裏是流轉的星空。雖然死神沒有抬頭看他。
“我窺探了她內心最深處的黑暗，在那，我看到了你……”
死神的眼睛動了動，沒有多餘的動作，聽著假死神繼續說著。
“你是她最畏懼的人。是她，最恨的人。卻也是她……最愛的人……”
死神的眼珠猛地向上，對上了假死神的目光。假死神對他的反應似乎很是滿意，站了起來，挺直了腰，在死神麵前走來走去，肆無忌憚。
“你明明，是她最信任的人，卻讓她，最不願意去依賴。她對你，是期待，是惶恐……我好奇，你是怎麼做到這種地步的？”
死神鬆開了拳，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回答著假死神，“那重要嗎？從她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為了擺脫我的控製，變成了一個鬼，來向我宣戰，我就做好了一輩子都是她敵人的準備。可是，當她真的舉起你，瞄準了我的時候，我還是迷茫了。我活著，活了那麼久，就隻是為了看著她長大、變強，然後了結自己的生命，最後用利器刺穿我的胸膛嗎……？”
死神無了聲音，仰著頭看著天花板，時間好像凝結了，隻有他的眼眶一點一點紅了……
假死神收起了那副嘲諷的嘴裏，語氣中竟多了一絲無奈。他看著死神，帶著一絲疑問說：“鬼女未隻不過是一個在史書上不會加任何修飾語的丫頭，生有定數死有定數。你可是掌管生死法度的死神啊，何必對她那麼上心呢？”
死神看著暗噬不解的模樣，反而露了笑。
“在她高舉起鐮刀，準備要了我的命的時候，我才第一次那麼清楚地認識到，她才是我的命。一個人，一個鬼，生也罷，死也罷，存在也罷，堙滅也罷，重要的是情念。這種東西，無生無死，無蹤無跡，看不見，尋不得。”
死神用手扶著床邊，支撐著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開門出去前，還不忘冷哼一聲，嘲諷暗噬：“嗬。像你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懂這些！”
死神關上了門，假死神化作了塵埃，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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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未不知道睡了多久，依然覺得暈倦、四肢乏力，但至少頭沒有那麼痛了。她轉了個身，門還是虛掩著，小女鬼離開的時候沒有關，她也忘記了。她有些迷糊，揉了揉眼睛，確實從門縫裏看到了一個人。
死神看著鬼女未醒了過來，輕輕推開了門，但是沒有邁進來一步。他剛要開口說些什麼，鬼女未就把身子轉了回去，繼續麵對著牆壁，沒有要和死神說話的打算。
死神原本要說出口慰問的話語，被生生咽回了肚子裏。
“既然你都知道了……不打算和我聊聊嗎……？”
鬼女未的倦意，因為見了死神，徹底消失了。但是她沒有轉過頭來和死神麵對麵的意思。
“沒有什麼可說的。我要休息，請你離開。”
死神歎了口氣，既然鬼女未不想聊，那就不了，不要讓她覺得心煩就是了。但他剛轉過身，就聽到了鬼女未有些顫抖的聲音。
“你也會像對虹那樣殺掉我嗎？把我皮肉撕裂，用血與骨鑄成一把兵器。”
死神愣在了原地，心髒好像被絞住了一樣。
“怎，怎麼會呢……那隻是，隻是……”
死神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虹被自己殺死的回憶，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刺痛著他。他從來不曾忘記那時的情景，暗噬裏也不曾封印過記憶，他將暗噬藏起，隻是為了不想勾起那段回憶罷了。
鬼女未沒有再出聲。死神回頭看了她一眼，她還麵朝著牆壁，像是死去了一樣，一動不動。死神合上了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