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慰問,讓骷髏法師的大腦空白了一刹那,但很快,他就給了巫師否定的答案。

“沒有。怎麼會呢?雖然過程不是那麼一帆風順,但這件事總歸,要比師父安排給我的其他任務輕鬆多了。而且畢竟是和同族的族人在一起,反而……更自在了一些吧。”

骷髏法師的話裏,沒有那麼多的底氣。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一前一後地走著。許久,預言巫師好似感歎一般,教訓著法師:“這也不能怪那位大人。你確實沒有照顧好那個孩子。孩提時代的記憶,會很深地影響一個人的一生,如果將來這世間重置的起因,來源於那個孩子的過去,那麼你的罪責,將無法被洗清。”

“喂,師姐!這件事不能全賴我啊!”骷髏法師三兩步跑到預言者的身邊,辯解著,“我當時和你說了,我沒有找到叫‘四香葉’的孩子。結果,你說我已經遇見她了。我就陰差陽錯,照顧錯了人……”

預言者停下了腳步,望向骷髏法師空洞的雙眼,說道:“所以,我們兩個都有責任,都會是罪人。”

法師垂下了頭,沉默,回憶起過去的事情。

原本青鱗的計劃,是派預言者去引導四香葉,以求盡可能地延緩世間毀滅的降臨,但預言者以不善於和孩子打交道為由,推辭掉了。而這個任務,就順著,且理所應當地,到了有過一個女兒的骷髏法師身上。

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正確的人……但是錯誤的事。正確的兩個人,一個四香葉,還有一個,冥痕——骷髏族的白骨隊長。那個時候,四香葉不叫四香葉,冥痕也不叫冥痕,他們兩個都被像一樣物品玩偶一樣的稱呼著,“阿貓”和白骨隊長。

骷髏法師告訴預言者,預言之地指向了骷髏族的一個分支。預言者也告訴骷髏法師,預言中人是個骷髏族。於是陰差陽錯的,骷髏法師照顧的人就成了白骨隊長,而四香葉,在他們口中既是食物也是玩物的“阿貓”,成了照顧的工具。

在四香葉漫長而黑暗的過去裏,是鬼女未一次又一次地衝破了她懦弱的天性,帶著她反擊。但結果隻是,在鬼女未的靈力褪去以後,得到更殘忍的懲罰。

死神做的事情,隻是將四香葉和冥痕的生命,從輪回中割裂了出來。很多時候,他不理解自己這麼做是否正確,就像不理解四香葉為什麼還會感激自己,讓她成為了一個被取之不盡的食物。

不過,骷髏法師也是同樣感激著死神的。畢竟死神這麼做,挽救了他的錯誤。

骷髏法師想到了過去,自己隻是看熱鬧,或者隻是湊巧路過,都要被四香葉“收拾”一頓,完事清掃戰場的時候,四香葉還要滿臉歉意地把自己這把老骨頭扶起來,搞不好還要為自己治傷,一來二去,倒也像是無心的報複。

骷髏法師卻笑出了聲:“其實那兩個孩子,都挺好的。就是……都,挺能鬧騰的。”

預言巫師沒有想過法師會突然笑出來,透過白皙的枯骨,仿佛能看到法師曾經血肉還在的笑臉。那樣的笑容,好像應該是在他過去向自己介紹他女兒的時候看到過。

時間過得很快,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好像,也快有七千年了……

“我不認為這是什麼值得你開心的事情。預言中的誘因和執行者都齊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我們的覆滅。”

預言者的話,打斷了骷髏法師的回憶。他確實有點不悅了,不過不是因為預言,他反駁巫師道:“創世神的意願,是讓他們兩個自相殘殺,最後讓名字叫做‘四香葉’的那個人來了結世間。現在他們兩個,床頭吵架床尾和,不是剛好和預言反著來嗎?還有啊師姐,就因為預言的存在,就要剝奪掉愛一個人的權力嗎?師姐你自己不願意放棄預言的能力,舍棄了情愛,你不能也要求別人……”

“夠了!”

年老卻憤怒的咆哮,止住了骷髏法師的話,但也僅僅止住了一句。他還是不依不饒,隻是語氣裏多了一絲懇求,“師姐,我們兩個差不了幾十歲的,但你現在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七千多年了,你放棄了那時你深愛的人,就為了不影響你對未來的預知能力。所以呢?孤身一人的你,看到了比過去更多的未來嗎?你是放棄了,但是你從來沒有走出來過,那樣有什麼用?

你看到死神和鬼女未了嗎?據我所知,就是因為死神一直沉在失去虹大人的悲傷裏,才導致他和鬼女未一點一點反目成仇。現在呢?突然冰釋前嫌,一定是出事情了。

你呢,師姐?你是要徹底封閉自己所有的感情,為了去看到一個更遠的未來,看到我們所有人最後麵對死亡都是怎麼掙紮的。然後心滿意足,安然地坐在這裏,迎接死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