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無衍去的快,回來的也快。
他掀開簾子大步流星走進來,那雙顧盼神飛的鳳眼左右掃視一圈,鎖定在那道半躺在矮榻上的身影上。
臉上的表情和他離開前比起來,明顯糟糕了不止一倍。
對著雲瑤張口就是冷嘲熱諷。“哼!你倒是清閑。不像階下囚,倒像是來我營中做客似的。”
就算雲瑤全盤接收了原主的記憶,那也隻有被綁來那夜和自刎前被崔無衍用來威脅霍景桓那小段和他相處過的記憶。
實在不知道崔無衍是個什麼性子。隻能摸著石頭過河。
頂著那道極有威壓的眼神,雲瑤老老實實坐起來,張了張口,用那副破鑼嗓子與他打著商量。
“那不如,煩勞將軍把我送回去?”
崔無衍第一次聽到這個女人在自己麵前開口,粗糲沙啞的聲音像是鋸木頭一般一字一句無不在荼毒著他的耳朵。
男人那雙英氣的劍眉擰了擰,半眯著眼睛端詳著雲瑤,片刻後目光下移,盯著那道結了痂形如蜈蚣般難看的刀疤看了看,眸底一抹嫌棄劃過。
毫不客氣地嘲諷道:“真醜,聲音真難聽。”
雲瑤怒從心中起,但因為人在屋簷下,敢怒不敢言。隻敢在心中把他罵了個遍。艸,她這是拜誰所賜啊!真是個智障!
崔無衍抽出一把隨身攜帶的匕首。雲瑤眼風掃去,差點被刀身上那些精美的花紋和鑲嵌著的各色寶石閃瞎了眼。
隻見他漫不經心把玩著那把匕首,“蒼啷”一聲匕首出鞘,尖利的刀尖瞬間調轉方向指向雲瑤。
“你是不是在心裏偷偷罵本將軍。”
靠!猜得真準啊!要不要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雲瑤堆起一個燦爛至極的笑臉,連連擺手。
“嗬嗬!豈敢豈敢!”
當然,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難以入耳,崔無衍忍不住皺了皺眉。沒多久沉默的不住打量她,帶了些雲瑤看不懂的情緒。
她的一顆心“咚咚”跳了起來,不安地在心裏猜測,他不會看出什麼了吧?
直看得雲瑤後背發涼之時,他幽幽說道:“霍景桓派了使者過來。”
看他的樣子,應該和自己有關。雲瑤心裏不禁放鬆下來,帶上了期待。
“哼,霍景桓居然想把你的屍首要回去。他想得倒美。我大楚此次損失慘重,死傷無數……”
“我不把你剁成肉泥泄憤就不錯了,怎會遂了他的意?”
說到激動之處,崔無衍一掌拍在了案桌上,桌麵顫動,一如雲瑤瞬間從雲端跌落到穀底的心情。
她不確定地想:自己這剛剛複活了一回還沒恢複,崔無衍不會又要把自己弄死吧?
輸出一通宣泄了自己的情緒之後,他轉向雲瑤。“你知道我讓使者帶回什麼話嗎?”
雲瑤:?
“我讓使者給霍景桓帶話,霍夫人的屍身被我命人鞭笞了百下,剁成肉泥丟去喂野狼了。”
他雙目充血,暢快大笑著:“現在,使者的話應該已經帶到了吧!”
使者的話自然帶到了,那個打了勝仗,臉上卻不見一絲笑意的年輕將軍聽完使者的話身子搖搖欲墜,跌坐回去。
清俊的麵容消瘦蒼白,無半絲血色,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兒,完全沒有以往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意氣。
“將軍。”下首的副將麵露擔憂。
霍景桓赤紅著一雙眼睛,“崔無衍無恥之尤,欺人太甚。此仇不報我枉為人夫。”
轉身拔出配劍劈向半空,厲聲吩咐:“傳令下去,讓黎校尉率部下全力追擊楚軍。若能取得崔賊首級,賞千金。”
霍景桓的一句號令,讓追擊楚軍殘部的晉軍一個個猶如打了雞血一般,神勇無比。打得本就苟延殘喘的楚軍狼狽逃竄。
被崔無衍倉促抓起,橫放在馬背上的雲瑤在嘶殺聲和兵戈中被顛得七葷八素。
耳邊是士兵被長槍穿透身體時的淒厲叫聲,偶爾也會有一蓬蓬冒著熱氣的不知是哪國士兵的鮮血濺落到身上。
在這樣視覺、聽覺、感覺的幾重刺激下,等她被馬上那個萬軍之中絲毫不亂的男人帶著和大部隊一起突出重圍,徹底安全之後,吐了個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