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鐵匠鋪,高勇沿街直走,很快來到了城東,這裏有一座高台,方形石砌底座,一共二十級台階,台頂十乘十見方,有石刻欄杆圍護,站在台上可以將全城盡收眼底。
據路人介紹,這高台乃是上任遼西太守所建,已經建成七八年。高台被稱作望峰台,是遼西郡乃至幽州有名的高台,許多文人士子、達官貴人都會到此一遊,而這裏也慢慢地成為了士子們聚集清論的地方。
此時正值上午十時左右,陽光明媚,萬裏無雲。前幾日的寒冷早已消失殆盡,代之而起的是清爽春風綠意盎然。台上三五光鮮衣著的年輕人席地而坐,時而談笑,時而遠眺。
高勇拉起蘇雪蓮緩慢登上台階,一邊打量這高台的石砌結構一邊聆聽擦肩而過的羞澀春風。然而,當高勇全心全意與大自然交流的時候,台上的五六個年輕人卻停止了說笑,齊向高勇望來,而那望向穿戴粗衣草鞋的高勇的眼神充滿詫異與蔑視。
“你是什麼東西?敢到這裏來?”靠近台邊的年輕人傲慢地發問,食指點向高勇額頭,夾帶著羞辱與嗬斥。
高勇聞言一愣,剛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怒火漸起,“東西問什麼?”
年輕人沒反應過來,直接問道:“我問……”他身旁的人捅了捅才點醒了他,“好啊!你敢罵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罵人?我沒有啊,你剛才不是問我什麼東西?那麼既然我是東西,你們也一樣是東西,難道你不是東西?”
另一人出口道:“此乃士子清論之地,人所共知,你等賤民速速離開,我們不與你計較便是。”說著不斷揮手示意高勇離開。
這時,台下走來一個少年和一個青年士子,他們立於旁邊笑看這突如其來的辯論。
看到他那滑稽的模樣,高勇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你說此乃士子清論之地,請問有何憑據?我沒見有石碑、書籍記載此事,或許你可以問問這石台,若它確認,我立即離開!”
“豈有此理!你個賤民竟敢如此撒野!告訴你,《淮南子?;齊俗訓》有曰:‘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農工商,鄉別州異,是故農與農言力,士與士言行,工與工言巧,商與商言數。’,你這等賤農隻配到農田耕種!”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高勇搖頭否認,可心裏卻大為驚訝,沒想到這個人整出這麼一句,隻好絞盡腦汁想對策:“《管子?;小匡》有言:‘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柱石)民也。’此為何意?士農工商皆為天子臣民缺一不可。如若非要劃分貴賤,那麼我問你何為國之根本?”
“這……皇上當為國之根本!”
“皇上乃一國之主,卻不是根本,國之根本乃農!即是你瞧不起的農,農者,國之命脈。無農則無商、無工、無食,無商無工則無衣無器,試問:無食、無衣、無器你等何所依?東南風還是西北風?便是高祖皇帝、本朝光武皇帝亦要鼓勵農耕以恢複國力。唉,如若你等治國理家……其衰敗不遠矣!”
年輕人大怒,自打降生以來尚未被如此頂撞過,當即臉紅腦熱便要抽劍傷人。他身後一年長者將其按住,沉穩道:“聽你之言絕非泛泛之輩,要上台觀景不難,須作詩賦讓我等信服。”
高勇抿嘴微笑走到十九級台階處,向西眺望,蔚藍色的天空如水洗一般,由此遠去,農田樹林包裹中的陽樂城一覽無餘。高矮相間的房屋,寬闊筆直的街道,南來北往的人流……以此及遠,蒼茫環宇、天地相接,極東浩瀚大洋無邊無際,極南富饒群島星羅棋布,極西高原峽穀縱橫交錯,極北冰天雪地嚴寒刺骨。
不覺間心生感觸,想起了自己一路來的見聞經曆,想起了大叔、吳天臨去前的囑托,隨口朗聲道:“青天白日碧長空,風起雲湧誕英雄。策馬揚鞭驅敵寇,重整河山入新輪。太平盛世風雨順,國泰民安百業興。但有一腔熱血鑄,威揚中華萬古魂!”
“好,好一個威揚中華萬古魂!”高勇轉身看去,一個年輕文人一邊拍手讚歎一邊走上高台,此人束發高冠、英俊倜儻,一身青色衣裝,盡顯士子本色。
年輕士子身後還跟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確實,能發如此豪言壯語者定非凡人,是不是荀大哥?”少年用他那稚氣未消的聲音讚揚道。二人一唱一和來到高勇近前。
台上幾人見到年輕士子腰間懸掛的名貴玉佩和精美配劍,知道此人多半來自名門望族,更見其對粗衣少年如此誇獎,便不好再繼續刁難,隻得施禮閃開。
年輕士子僅僅回禮便不再理會他們,徑直來到高勇跟前。在高勇打量這兩人的同時,那士子也在打量著高勇。“好一個粗衣少年,年紀不大卻敢發如此豪語!”年輕人心中暗讚。
稍停片刻,士子上前施禮道:“剛才無意中聽到兄弟的詩賦,令在下深感欽佩。淩雲壯誌匡扶宇內的氣魄,掌控天地萬物朗朗乾坤的豪情,隻覺如不能結交當為人生第一大憾事!在下姓荀名彧字文若,很想與小兄弟結為朋友,不知能否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