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裏有十多個書生,都議論著新來的書生長得真秀氣。
“咳。”柳遲一咳嗽,學堂立馬安靜下來,他朝宋淺碧走過去,不快不慢,恰似襲來的風,一下一下地蔓進宋淺碧的心尖,一時間她竟有些緊張,手都不知道是該放在桌子上,還是垂在兩側。
“先生……”柳遲走到她跟前,宋淺碧才小聲地打招呼。
“嗯。”柳遲停在她桌子麵前,“之前可曾讀過老莊?”
說到這裏,宋淺碧感覺格外囊中羞澀,“讀過一點。”
“那可否講一講莊子的《讓王》?”
莊子的……讓王?
宋淺碧努力在腦海裏尋找,可竟是想不起來一星半點,老莊之前是請先生教過的,但她根本沒用心學,大將軍嫡女的身份也沒有先生敢對他太嚴厲,此刻當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我,我還沒讀到……”宋淺碧的頭低了一些。
“那老子的《道德經》呢?”
“這個我知道!”宋淺碧眼眸一亮,“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接下來呢?”
“接下來……接下來……”柳遲的眸光就落在宋淺碧的身上,宋淺碧甚至不敢抬頭看對方的眼睛,又急又氣,隻恨當初沒把《道德經》給背下來,耳朵紅成熟透了的桃,好似對方的目光是一團火,要將她燒著。
柳遲眉頭微皺,“那,可否講講這句話的義理。”
宋淺碧哪裏知道?!
“道就是……道就是……天道……”支支吾吾半天都說不上來,頭幾乎要垂到與桌子齊平,宋淺碧真的想打個洞鑽進去。
“我知曉了。”柳遲轉身往前,剛走兩步,又回頭,宋淺碧正準備放鬆的身子霎時頓住。
“帶講學的書了嗎?”
“講學的書?我找找!”宋淺碧和小洛趕緊翻找,卻怎麼也沒找到。
“好像忘記在家裏了……”宋淺碧的聲音越來越小,感覺今天臉都要丟盡了……
聽到又靠近的腳步聲,宋淺碧正準備挨罵,卻看到一隻修長好看的手握著書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白色的廣袖擦過書頁,書墨的味道裹雜著淡淡的檀香,撲進宋淺碧的鼻子裏,讓她一瞬間就晃神了。
沒等她反應過來,柳遲已經走到前麵去了。
“我們接著講……”
清冷的聲音就像搖晃的清心鈴,讓宋淺碧從發愣中回過神來,對方無書似有書,所談之言與書中分毫不差,還會延展出很多書中沒有的東西。
從容,雅正,溫和又透著疏遠,好似什麼都知曉,又好像什麼都不太關心,他好像出塵於整個學堂之外,即使他分明就在這亭子中。
宋淺碧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桌上的書卷,上麵似乎還殘餘著先生指尖的餘溫,對方的每一句話都入耳,每一個神情都入眼。
曾經最是度日如年的聽講學,此刻快得好像是一晃神。
“今天的講學結束,回去以後將我所講的內容好好溫習。”
“先生明天見!”
“嗯。”柳遲答應著,正準備離開,宋淺碧攥緊手裏的書趕緊追上去,誰知腳下一滑,直直往前撲去。
“小心!”柳遲出手很快,扶住了宋淺碧。
宋淺碧搖搖晃晃地終於站穩了,經常冒冒失失的她對方才差點摔倒的事也沒有太驚恐,隻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股熟悉的檀香再次撲進鼻子裏,惹得人心跳一滯,肩膀上對方的手中傳過來的溫度幾乎要將宋淺碧燙傷。
柳遲比宋淺碧高了整整一個頭,剛才慌亂中她的鼻尖擦過了對方胸口前的衣料,此刻不仰頭也隻能看到對方修長潔白的脖頸和麵前的衣襟,太近了,脖頸上的經脈清晰可見,甚至可以感受到脈搏在跳動。
柳遲很快就鬆開了她,眉頭微皺,“何事如此慌張?”
宋淺碧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道歉,“先生對不起!我就是想還書而已……”
宋淺碧邊說邊舉起被捏得皺巴巴的書,麵目全非。
宋淺碧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心虛又後悔,“先生,對不起!要不我重新給您買一本?!”
柳遲的臉色屬實算不上好,聲音也透著慍色,“不必,自當送你了。”
看著拂袖而去的先生,宋淺碧悔得拍腦門,有了痛感才驚覺手裏還拿著先生送的書,趕緊把它放到旁邊的桌子上,仔細整理。
旁邊的小洛趕緊過來,“小姐……”
宋淺碧驚得趕緊捂住她的嘴,環顧四周沒有人聽到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不是跟你說了嗎?在外麵不許叫我小姐!叫公子!”
正說著,突然有人拍了拍宋淺碧的肩膀,回頭看到一個身著金色長袍,綸巾襆頭,星眉朗目的俊俏公子正笑著看自己,“你好啊,新學友,以前都沒有見過你,不知是哪家公子啊?”
“金禮軒!”宋淺碧驚訝道,聲音都忘裝了,反應過來趕緊捂住了嘴,緊張地環顧左右,好在周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金禮軒和他旁邊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