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了那麼多年,想起周小刀的死,柳輕輕仍心有餘悸。
這也是她跟李建國兩個人之間約定俗成的秘密。
‘嚴打’前幾年,周小刀是涼川城人民路一帶有名的混混。
而李建國也隻不過是機械廠裏,生產材料科的一個小領導。
八十年代初,老百姓的生活還處在解決溫飽的水平線上。
吳惠香給李建國生了倆兒子,加上柳輕輕,一家五口吃喝拉撒全都得靠李建國那八十塊錢工資養活著。
自己生的兒子,花多花少李建國都認了。可柳輕輕畢竟不是親的,讓她上完初中,已經夠可以了。難不成還要他像頭老馬一樣,吭哧吭哧背著一大家子往前爬?
“我把她養這麼大,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過不了二三年,你閨女一嫁人,認識我李建國是誰?”
吳惠香沒上過班,買瓶醬油都得跟李建國伸手要錢。
閨女柳輕輕能不能繼續念書,她做不了主。
“行啦,知道了。等她回來…我去跟她講。”
李建國自行車一蹬,扔下愁眉苦臉的吳惠香呆在原地發怔。
柳輕輕放學回家,兩個弟弟又亂翻她書包。
“都起開!出去玩去。”
她拽著書包帶,瞪了大寶二寶一眼。
吳惠香剛醒好麵,煮了一鍋開水等李建國下班回來吃飯。
同院老李從機械廠回來了:
“建國媳婦,你跟孩子們吃吧。你家那口子晚上還有的忙呢。”
聞言,吳惠香點點頭,進廚房下麵去。
吃飯的功夫,她把李建國不想讓閨女念高中的想法,又絮絮叨叨原原本本地講給柳輕輕聽。
話還沒說完,柳輕輕扔下筷子扭頭出了屋。
“飯還沒吃完,你這是上哪去?快回來!”
吳惠香急的追到院門口,跺了跺腳終究沒了法子。
*
再說這周小刀,79年因持刀傷人,蹲過五年牢。
放出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嚴打,原本跟他要好的幾個街溜子,也統統判了刑。
周小刀家裏窮,除了生病的奶奶,還有個扛大包下苦力的爹,他媽早年間跟人跑了,從此就再也沒回來過。
長到十四五的年紀,周小刀還是個沒人管的野孩子。
等再大些的時候,他已經跟人民路的大流氓吳海稱兄道弟。
“你以後跟著海哥混。誰要敢欺負你,就報我名。”
吳海摟著他的肩,嘴能咧到後腦勺上。
周小刀誇張地鞠了一躬,嗓音脆亮:
“海哥!”
望著三五個瘦成排骨精,滿臉凶相的黃毛小子,周小刀感受到了一絲絲溫暖。
被人護著的感覺,真好!
自此,人民路又多了一個遊手好閑,嬉皮笑臉,四處惹是生非的小混混。
跟著海哥,有肉吃有酒喝。
跟著海哥,不被人欺負還能欺負別人。
跟著海哥,不僅敢衝過路的妹子吹流氓哨,運氣好還能摸個臉親個嘴。
反正,跟著海哥才能混出個人樣!
周小刀這樣想著,對吳海的崇拜又多了三分。
一個月後,兄弟們也教了周小刀一些‘真本事’。
偷雞摸狗,順手牽羊對他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