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尚璞獲洋人之慕(1 / 3)

話說尚璞因不懂洋話,正愁著不知該怎樣交涉才能進教堂去呢,卻見那黑管堂來到他身旁,彎腰鞠躬,施了一禮,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說道:“尊敬的先生,歡迎您來到神的殿堂,聆聽主的福音。”

尚璞不料他會說中國話,更不料他這麼彬彬有禮,俗話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也本能地拱手回禮,然後指著剛進去的那兩個背影,說:“他們去哪了?”

這幾個字他說得特別慢,生怕那個黑管堂的聽不懂人話。不料那黑人卻聽得懂中國話,說:“喔,那是親愛的普魯斯修士,他帶回來一個可憐的孤兒,讓那孩子到教會蒙養學堂免費食宿,學習西洋知識。先生,無論你我,以及天下所有的生靈,都是上帝的孩子,仁慈的主是不會讓他的孩子們孤苦無依的。”

尚璞不太明白,便問了一句;“蒙養學堂?”

黑管堂的說:“是的,先生。蒙養學堂也叫仁慈堂,是教會遵從主的旨意,給可憐的孩子們賜福的寄宿學堂。”

一說到學堂,尚璞反倒來了興趣,便問:“在哪?可否進去看一看?”

黑管堂客氣地說:“當然可以,先生您這邊請。”

然後伸手做了一個引領的手勢,領著他向教堂裏麵走去。教堂的大廳十分高大,進深很長,裏麵充滿了神秘的宗教氣氛。尚璞顧不上仔細觀賞,跟著黑人往裏麵走。穿過大廳,從左邊側門出來,見一條筆直的胡同通向教堂後麵,旁邊有個院落,院門敞開著,還未進門就聽到了咿咿呀呀的讀書聲。尚璞聽了這久違的讀書聲,感覺那麼親切,不由得心中喜悅,加快了腳步。

他倆來到院內,隻見裏麵別有洞天,果真是一所學堂。西麵講室裏有位黑人修女在執教,下麵坐著一些中國幼童,夾七夾八的男女混坐,最後一排坐著剛被洋人帶回的那個孩子;東麵講室裏是位白人修女在執教,坐著的則是一些十多歲的少年,也是男女混坐。這時普魯斯修士則已不知去向了。

尚璞料不到教堂裏麵竟然有學堂,便衝那白修女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她見有人進來,便停止授課,很禮貌地用中國話說道:“先生您好,歡迎蒞臨指導。”

尚璞詫異於洋女人的華語這麼流利,便不自覺地踱到後排,請白修女講下去。修女講授的是天體物理課,有些新鮮學問把尚璞都聽得入迷了,雖然好多孩子仍處於迷茫之中,但尚璞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課,大為讚賞。

那位黑管堂也陪他坐聽了一會兒,然後衝他招手,示意他跟自己出去。兩人出了課堂,黑管堂領著他沿連廊參觀廂房,見裏麵陳列著動物、植物、礦物、機工等多個門類的展品,尚璞第一次鑒賞實物,確實覺得 “廣其智識”了。

他倆出了學堂,沿著胡同往裏走,見又有一所院子,原來這裏是育嬰堂,就是學生們的寢室,裏麵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窗戶也四敞大開,正在通風;又來到飯堂,裏麵的刀叉碗碟也擺的井然有序,處處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洋景。尚璞見了,不由得仰天長歎,說聲;“仁慈的主啊,感謝您對我大清幼兒的厚愛!”

黑管堂的又領他看了另一處院子,原來裏麵是一所廠房,有手搖的織布機和織麻袋機,半成品的織物還停在機器上,閑置的兩間廠房裏還有一樣機器,尚璞看不懂,黑奴說那是煤球機。黑管堂邊走邊說:這工廠是用來給孩子們勤工儉學的,孩子們的生活費主要來自教會募捐,若募集資費不足時,便帶他們來這裏做工,多少掙點錢,添補開支用度。

尚璞點點頭,說道:“這很好,免得他們從小就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兩人一行說著,一行就回到了教堂的大廳內。

這時,尚璞放寬心了,仔細鑒賞起這大廳內的格局陳設來,隻見教堂內布置的金碧輝煌,高聳的穹窿上繪滿了壁畫,每根立柱上也布滿了雕刻,牆壁上也有巨大的壁畫,處處給人以高大、肅穆的感覺。大廳最裏麵是聖壇,那是神甫或牧師傳道的講壇。整個大廳內整齊地擺著一排排的桌椅,中間的通道鋪著深綠色的地毯,將桌椅對稱地分割開。桌椅兩邊是由拱柱分開的通道,通道外邊是裝飾華美而細長的拱形玻璃窗。

尚璞不由得發出一聲讚歎,說道:“神的殿堂,竟如此奢華!”

黑管堂說:“這昭示了教友的熱心,當年籌建教堂的費用,多是來自教友們的祭獻。”

尚璞不知他說的教友是洋人還是中國人,但他突然想起了滿街流浪的遊民,還有鄉下逃荒的難民,不由得沉重地歎了口氣,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兩人相對無語,尚璞便拱手告辭。黑管堂卻挽留他說;“先生既然來了,何不留下來,聆聽一下主的福音?”

尚璞笑了笑,說道:“感謝你們的神對我大清幼兒的厚愛,但我向來是不信洋教的。”說完就走。

這時,從大廳右邊進來了兩個人,一個就是普魯斯修士,另一個也是一位洋人,頭上蜷縮著黃發,長著一雙藍眼睛,高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皮膚白的有些嚇人,嘴巴深陷進毛茸茸的黃胡子裏,不張嘴時甚而找不著嘴,脖子上掛著十字架,穿著寬大的教服,跟在普魯斯身後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