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怎麼樣?”
一張木板結成的新床上,一位臉色慘白的姑娘慢慢睜開眼,見眼上一覆巨大的茅草蓋子,再慢慢轉眼看四周情況,幾張簡易桌凳擺在不遠處,那桌上地下全是麻紙,有的揉團,有的半卷,有的攤開,臨牆桌下整齊地擺放著五顏六色的石子,或大或小,五彩斑斕,旁邊幾個破碗裏麵裝著快要用完的朱砂和研墨等等東西,四周樹枝和竹片混合塗泥的牆麵上全是亂七八糟的圖畫顏料痕跡,亂糟糟的,像是字,也像是亂畫,更像是人物麵目和衣裙飄帶,想是不停在原有字畫的基礎上又作圖畫導致。
“這是在哪裏?”那姑娘想起身。
“別急,姑娘,你都昏睡了兩天了,快來吃點東西。”見那人約莫未到五十光景,一身寬大素麻袍,圓口豁領也很寬大,漏出脖下鎖骨,兩袖圓大拖地,圓壯的腰身上寬布帶束身,布帶餘出部分,從左右腰間下拂到袍底,一雙方頭硬布鞋。
那人端來一碗水喂到姑娘麵前。
那姑娘接過水餓飲完畢,木訥地將那碗遞給那長者。
“別急,你先歇歇。”
隻見那長者圓腦袋,前額沒有頭發,其餘頭發稀少幹枯,全部束至頭頂,一根樹丫枝當簪插在那發柱內,皮膚有些黑粗,雙眼圓圓的,炯炯有神,濃眉似利刃鋼刀一般,約莫一指長的虯髯布滿雙腮。
“我還活著嗎?”姑娘望著那長者道。
“當然,你要沒活,那當我也是在陰間,哈哈”。
“別望啦,她醒啦,快去備些水來。”長者轉過身將那水碗置於桌子上,便走到門邊,一把拉開門,對外麵喊道。
那門外偷窺偷聽的幾名嘍囉慌忙地做鳥獸散去,一邊散開一邊笑。
過了一會兩人抬得盛個大半滿熱水的木桶進來,置於最後麵的一塊粗布之後。
“姑娘,來,喝點流食,你自己起來洗一洗吧,那手腳上的腫也是消了,雖說我家女子年過於你,但出門在外,總是男女有別,你的臉和腿上,手臂上的傷是我給擦拭和敷的藥草,也實屬無奈權宜之法,不要介懷,這山裏,雖說是什麼都缺,但就是不缺木材,這些流落山裏的人有些也是會製桶編履之人,所以呀,什麼都沒有,就是桶啊,瓢啊,桌椅板凳不缺。”那長者轉過他的寬背,端了一碗米粥,遞至那姑娘麵前。
見有食物,她也沒客氣,直接接過手來一喝而盡。
長者又接過她的空碗,往那邊桌子上放過去,一邊走一邊指指那粗布後麵說:這山上全是粗漢子,老夫用簾子在那後麵圈了起來,暫且做你的梳洗之處,你就先穿老夫這些衣物吧,可能不合身,但不至於小,對於你來說用做批帛衫裙衣裳都可以,隻能這樣啦,待好轉以後,再做計較吧。
進食之後的姑娘清醒了過來。
她躺在原地,沒有動,瞬間兩眼角淚如泉湧一般,但她強壓住不哭出聲來,致使整個人在那破舊被子下不停抽搐。
“你怎麼啦,姑娘,你······。”
見自己的詢問未得回應,那姑娘反倒將臉轉向一邊,那長者根據其手腳曾被鐐銬捆綁的痕跡思量著,怕是逃脫的流放家眷,心中苦楚無處訴說,便慢慢地說:姑娘,老夫每天入夜,萬物寂靜了,便去那棺山崖洞中作畫消遣,你是我那天去時在崖洞裏發現的,我略懂一些岐黃之術,便把你背了回來。
“你放心,這山裏的人幾乎都和你一樣,是被流配之人,不願受那些下吏勢利的目光和為難,這裏有規矩,往上不入棺山一步,往下不入扇門一寸。”
“那洞中地獄變相圖是你所畫?”
“啊,你都看見了,你們怎麼到了那裏麵去了,我自進那幾個洞去作畫,兀自做了一些記號,方便出入,沒想到那邊和原來的路可以互通。”長者拿出一些衣物,放在姑娘床榻邊,雖是陳舊,但也幹淨。”
“我叫李月圓,益州人士,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可曾見到我的妹妹?”
“妹妹?沒有啊,就你一人在那裏,就你一人,我去塗鴉要經過你昏倒那邊,我剛過去,沒多遠就看見你。”
李月圓有些恍惚,心裏始終不願意相信那雪娥已經推拖著馬向東那惡人墜崖而去,始終無法相信,她想強行給自己注入希望,假裝還有轉機,也強烈要求自己相信還有轉機,但愈發如此,心裏便是揪痛難當地暗自道:雪娥,我的好妹妹,我的好嫂子。
“啊········。”李月圓再也無法抑製,麵天嚎啕大哭了起來。
幾名嘍囉聞訊趕到門口,往內窺望,正好看見那長者附身送放衣物收回手臂,以為是那長者將落難女子救醒後,又心生歹意調戲用強,招致女子呼救大哭。
一名嘍囉一下子踹開那門,朝二人喊道:“好你個吳老道,平時大義凜然,居然是個斯文敗類。”
話音剛完,便見到了真相,極端尷尬地往外跑了,沒跑幾步又返回將那踹開的門拉上。
“這可是那羅姓匪盜窩子。”李月圓咬牙切齒地問道。
“這,月圓姑娘,這······”吳老道很有些難為情地欲言又止。
“既要害我又何必救我,我自是咬舌自盡也罷,撞壁求死也好,絕不受辱。”月圓開始懷疑吳老道的動機,但想著他那地獄變相圖嚇死了劉伢子,便也算是提前幫自己報仇了,但見那壁上之故事寓意,作畫之人當是崇佛信報之人,沒想到那人竟是這人,而這人竟在山寨之中,自己追問他不答,也便是默認了,此地便是那馬向東和伢子口中的老羅所在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