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丹書斐豹刺督戎 圍曲沃範鞅敗欒盈(1 / 3)

再說欒盈在齊,時刻不忘入晉複仇,終於這一天,機會來了。晉平公八年,前550年,晉平公嫁女於吳王諸樊,按照慣例,齊國要送陪嫁侍女,欒盈就請求化裝混在陪嫁的隊伍裏,秘密返回曲沃,糾合徒眾起事。家臣辛俞勸道:“我主銜冤被逐,寄寓他國,國人都很同情,可要是真的起兵攻打國君,就未必支持了,我怕主人此去難以成功啊。不如就在齊為仕,可保欒氏宗祀。”欒盈泣道:“先生之言,盈非不知,隻是長為寓公,客死異國,怎對得起祖上七世英雄?此去但盡人力,其他非盈所知也。”辛俞退而言道:“我主此去,必不免於難,吾不忍見欒氏敗亡。”遂伏劍自刎而死。

欒盈請於齊莊公,莊公言道:“先生在晉起事,寡人當發兵以助,內外夾攻,晉不難破也。”遂命大夫析歸父入晉送陪嫁女,而暗藏欒盈兄弟、宗族於篷車之中,又遣勇將殖綽、郭最隨行。行至曲沃,欒盈等乘夜易服進城,悄悄來見曲沃守將胥午。原來這胥午乃是欒黶舊將,世受欒氏厚恩,欒盈知其忠義,故敢托以大事。欒盈見了胥午,未曾開言,淚已先下,執胥午之手道:“欒氏遭怨家所陷,竄伏草野,於今已三年矣,不意今日得見將軍之麵。”胥午亦悲道:“少將軍至此,不須悲傷,有事但請吩咐,午敢不效死力?”欒盈收淚道:“齊莊公憐我無罪被逐,秘密送我到此,齊國大兵隨後就到,將軍若能盡起曲沃之兵,偷襲絳都,推翻範、趙等人,則欒氏可複興也。”胥午搖頭道:“這事怕是不成,目下晉國國力不弱,範、趙、中行、智、韓諸氏也很團結,如不能僥幸取勝,後果不堪設想。我不是怕死,而是認為成功的把握不大。”欒盈說道:“我也知道這事的困難不小,但家仇不報,徒為欒氏子孫,如果舉事不成,是天不助欒氏也,雖死無恨。大丈夫豈可有仇不報,有冤不伸,坐而老死客舍乎!”胥午道:“既少將軍有此大誌,午願執鞭隨鐙,至於成敗,隨老天爺去吧。”欒盈大喜道:“隻要將軍相助,何患大事不成。下軍將魏舒,與欒氏世為下軍同僚,私交甚厚,可為內應。”當下胥午藏欒盈等於密室。

第二天,胥午召集曲沃軍吏飲宴,酒過三巡,胥午忽然憂傷地說道:“當年太子申生冤死,不覺已曆百年,我等居太子陵廬之地,每過其所,都不免覺得傷感。”眾人都有同感,盡皆籲歎。胥午話鋒一轉道:“太子之冤,幸已昭雪,今欒氏累世皆有大功於國,卻被陷害而逐,這和申生之冤是一樣的啊。”眾人道:“欒氏之冤,舉國皆知,隻不知欒盈少將軍現在奔往何方?”胥午試探道:“就算是少將軍現在這裏,大家又能怎麼樣?”眾人異口同聲地說:“可惜少將軍不在,如果他能回來,我等願隨少將軍殺奔絳都,為欒氏複仇,萬死無悔。”言罷,皆揮拳捋袖,甚至有人激憤得淚流滿麵。胥午見人心可用,於是說道:“諸君不必悲傷,少將軍欒盈已經來了。”說到這裏,欒盈從屏風後轉出,對眾人一一拜謝,說道:“感諸君高義,若能到得絳都,欒氏沒齒不忘。”眾人且驚且喜,一齊都道:“願聽少將軍驅使!”欒盈大喜,與眾人暢飲而散。

次日,欒盈派一心腹之人入絳來見魏舒(諡號魏獻子),約期舉事,魏舒一口應允,答應為欒氏內應,胥午捜刮曲沃甲兵,約二百餘乘,盡付與欒盈。四月初八日,欒盈以心腹愛將督戎為先鋒,盡起曲沃之眾,殺奔絳都而來,到得南門,早有魏舒軍士開門放入,督戎率軍呐喊著殺向公宮,守軍倉促操戈,雙方展開巷戰。

範匄正在與樂王鮒在府中議事,忽有侍者氣喘籲籲地來報:“欒盈已從南門殺入,正向公宮進發。”範匄聞報大驚,急得手足無措,連連搓手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還是樂王鮒鎮靜,說道:“先生掌晉國之政,手握軍權,何愁平定不了叛亂。欒氏在朝中多怨,唯與魏氏相善,當務之急,首先應該馬上派人去控製住魏舒,防止他協同欒氏叛亂;二是必須立即進入公宮,隻要平公無恙,軍心就不會散,欒氏就不愁破。平定叛亂,關鍵看手中有沒有權,先生不可錯失良機。”樂王鮒一席話,頓使範匄信心大增,情緒平靜下來,於是立即命兒子範鞅去往魏府,務要將魏舒帶往公宮,又分頭派人通知趙、中行、智、韓等氏,告以欒氏叛軍來攻,命他們各率家甲前往公宮助戰。其時正好平公在為一位愛姬的母親辦喪事,樂王鮒就讓範匄身穿喪服,頭蒙麻巾,裝扮成奔喪的婦人模樣,和兩名婦女坐著車輦一起進入公宮。平公聞變,事發突然,又驚又怕,一時無計可施,就要自殺,範匄急忙勸道:“臣已召集各路軍將來保公宮,為今之計,我君可速往固宮,那裏牆高池深,糧草充足,且有精兵戍守,足以禦敵。”平公道:“全仗愛卿調度。”原來這固宮乃是晉君的別宮,襄公時所築,所以又稱襄宮,十分堅固,正是為了緩急之間有個避難之所,沒想到今日正好派上用場。範匄奉平公來到固宮,立即布置軍士防守,移時,趙武、中行吳、智盈、韓起等諸大夫各率軍來到,軍勢大振,範匄命諸將分頭戍守,平公方放下心來。

再說範鞅奉了父命,急馳來到魏府,但見魏氏家甲已然列隊,魏舒戎裝持劍,立於車上,正準備出發前往南門去接應欒盈。範鞅急忙跳下車來,對魏舒說道:“欒盈舉兵為亂,現在主公已在固宮,諸大臣皆率兵守衛,元帥命你即刻前往固宮,參加平叛,特派我來接你。”說罷,不等魏舒答言,跳上車去,左手挽轡帶,右手按劍柄,喝令驅車前行,禦者請問去往哪裏,範鞅大聲道:“前往公宮!”魏舒此時心緒不寧,心情矛盾,如同木偶一般,不發一言,任由範鞅將隊伍帶往固宮,範匄見魏舒來到,大放心寬,快步走下台階,握著魏舒的手說道:“將軍率軍來保衛晉室,一同與叛軍作戰,此晉國之幸,主公之幸。待擊退欒氏,當以曲沃煩勞將軍治理。”魏舒仍是心神不定,唯唯領命。欒盈聽得魏舒不來接應,反去協守固宮,又驚又怒,歎道:“魏氏背盟,我勢孤矣,天不助欒氏,奈何?”事已至此,隻得兵分兩路,一路由勇將督戎率領,攻打固宮南門,自率主力攻打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