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子把點燃稻草放在地上,輕車熟路地在地爐上麵搭了三四根幹燥的木柴,形成三角之式,火舌沿著稻草順勢而上,眨眼間就把木柴點燃了。

原本陰暗寒冷的房子,有了這堆火便亮堂了起來,桌上,牆角,房梁,都映了一層火紅火紅的光,光是看著都暖和。

小團子跪坐在火堆前,小小的身板傲然挺立,竟然露出了幾分兵將才有的英颯之姿。

跳躍的火光灑在他消瘦的臉上,明滅不定。

從拂紫綿的角度望過去,能清楚的看到他那極其清晰幹淨的下頜線輪廓,隻不過由於他的身體長期得不到充足的營養,導致整個人的臉色都看起來有些蠟黃,但是在光影交錯的一瞬間,那一簇簇纖長而又濃密的眼睫確實格外的亮眼。

拂紫綿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枚小團子若不是麵黃肌瘦,灰容土貌,那絕對是一個明眸皓齒、麵如冠玉的翩翩少年郎!

地爐裏麵焰焰地燒著柴火,借著火光,小團子把身上最外麵一層濕衣服脫了下來,用木棍吊在火上烘烤。

疲憊了一天的小團子坐在杌子上,麵向火堆,雙臂環膝,把頭埋了進去,仿佛這樣就能讓他感受到那遙遠而又熟悉的溫暖。

火堆把熱量順著空氣送到了那十根胡蘿卜仔上。白日裏小團子一直在忙碌著,因此大多時間隻有手背裸露在空氣中。

現下小團子十指張開,借借著火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團子掌內每根手指頭的關節處都有一道裂口,有些甚至還滲著些血絲。

伸展時,隱約可見其中粉嫩嫩的軟肉。十指之中,又以大拇指與食指的皸裂程度最嚴重,若是再這麼下去,這兩個手指恐怕都熬不過這個冬天。

皸手繭足之苦不過如此!就算是一個成年人,也難以忍受這種煎熬,更何況他還隻是一個孩子。

其次就是手背上的凍瘡。

凍瘡最讓人難忍的就是它在愈合傷口之時。古代醫療條件落後,想要治好凍瘡,最容易的法子就是放在熱水裏反複加熱。當寒冰遇上烈火,那刀光劍影更是無處可躲,就像是被千萬隻螞蟻鑽了進去,萬般難耐。

若想長出嫩肉新皮,就要發揮出超長的意誌力,忍受枝椏生長衝破束縛時帶來的劇烈的撕裂之感,感受著最初由一點一滴的酸癢,到刺痛,最後緩緩的擴散開來,於是漫漫長夜便成了窒息的折磨。

凍瘡這東西,又疼又癢,患處或寒或熱,沒撩沒亂,好似腹中又飽又饑,隻在難耐。

而眼前之人,明明還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年紀,卻連一聲疼都沒有喊,隻見他把十指圍在火焰頂端,神情自若烤火取暖,像是感覺不到指關節的疼癢一般,反麵暖完暖正麵,麵無異色。

拂紫綿伸出自己的雙手,雖算不上是青春玉指,但好歹還是能看得過去的。

再看著眼前不過八九歲的小團子,麵目憔悴、骨瘦如柴不說,就他那一身已經洗的泛了白的舊薄襖,估計都撐不過這個寒冷的隆冬。

他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原本應是在父母身邊撒嬌的年齡,現在卻嚐遍了這世間如此之多的苦難!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狠心的父母!別人家的父母養兒養女,不知要費多少的精神,付出了無窮的辛苦,淘氣時磕破了塊皮兒,還要撫愛一番,不僅如此,心裏定還有許多的不受用,若被別家的孩子碰了兩下,便恨的跟什麼似的,那種憐愛疼惜之情,自不必說。怎麼這小團子的父母竟如此冷情冷心,把這麼一個好好的孩子丟在這裏活活受人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