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生聽聞寧願要休書也不肯留下,是又氣又急。
他不喜歡周燕青這個木訥的妻子,休了她也沒什麼,可如今休了周燕青反倒是遂了她的願,讓對方舒心,他反倒不順心了。
可他母親讓他休了,他便隻能休書一封,書中斥責周燕青不謹守女德之道,懷執怨懟,數違教令,既無任、姒徽音之美,又乏謹身養己之福,為妻不恭、熒惑失道。
總之將周燕青貶得一無是處,將罪名往她身上一安,休書一寫萬事便都是她的錯。
這些都是男人慣用的伎倆,而周燕青固然氣憤,但她眼下隻想帶著孩子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遠離林家一眾人。
就這樣,周燕青拿到休書的當天便離開林家。
臨走前,林長生鄙夷地將周燕青的首飾盒摔在地上,羞辱道:“往後可別說是我林長生的妻,我可丟不起這個人,若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早將你休了,何至於等到今日。”
周燕青蒼白著臉,聞言隻是扯了扯嘴角,“多謝林公子的說教,不用你說,我也不會將這汙點宣揚出去。”
她空洞的眼神看的林長生心中一驚,他皺了皺眉,想要擺脫這種不適感。
周燕青走的時候林家上下無人送行,隻有當初的陪嫁丫頭和她一道,二人抱著孩子,在塵灰中揚長而去。
不必說,周燕青抱著孩子回到周家時,周家人一臉不可置信。與老太太心疼女兒不同,兄弟幾人都覺得長姐做了下堂婦很是丟人。
此前林長生在他們麵前裝得極好,翩翩有禮的夫婿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他們不信周燕青的話,更願意相信是周燕青做了什麼錯事惹惱了林家,才會被遞了放妻書。
不過周燕青回家時有老太太護著,眾人心中嫌棄卻不敢明說,周燕青能感受到他們話語中的鄙夷,可是為了兩個孩子她也隻能忍著。
如今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她也就能放下心來,不時幫著母親處理家業,卻不料又引來兄弟和弟媳婦們的猜忌。
本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如今為了家產明爭暗鬥,鬧得不可開交。
今日,三弟媳婦又當著眾人的麵對她說出這般話,實在讓人心寒。
周燕青留到至今本就是為了母親,此次母親若走了她也早已想好後路,她會帶著兩個孩子出去生活,唯一欣慰的是兩個孩子都是體貼的,對她極為孝順,她已經沒什麼不滿足的。
暮煙色的彩霞映照在天邊,流雲緩動,江南晚風習習。
婢女上前敲了敲周燕青的門:“大小姐,喬恒少爺找。”
周燕青正在看賬本,聞言先是驚訝地抬頭,隨即眼中漫上喜意。
“恒兒來啦,快進來坐。”
“姨母安,這麼晚叨擾了。”喬恒麵帶笑意,恭敬地朝周燕青問安。
“哪裏哪裏,”周燕青彎著眉眼,如春風拂麵,“姨母高興呢,今日顧著你和老太太說話便沒找你,好在你自個兒來了。”
周燕青很喜歡喬恒,她對喬恒的第一麵就極有好感。
喬恒的模樣實在難得。少年郎濯濯如春月柳,眉如墨畫,沉默時如隱藏著鋒利的刀鞘,笑時溫潤如玉,如芝蘭玉樹。
積石有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再往仔細了瞧,還能見到幾分她妹妹周三娘和靖遠侯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