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三這樣的不速之客莫名到訪,一開始並沒有提出鍛造器具的請求,徐家大公子的心中是非常不痛快的,甚至於一下子就將劉三斷定為想來偷師的居心不良之徒。但四公子徐夫人從始至終則表現出了滿滿的耐心與大度,在適當照顧鍛鐵鋪營生的同時,和劉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看得出來,徐夫人對於這位突然造訪的劉三先生是非常熱心和感興趣的,他私下裏認為,眼前的這位先生有著令自己捉摸不透的智慧,很有可能是一位隱跡山林的“高士”。
劉三偶爾起身,在室內翻弄了半日,從鐵具、銅器堆中尋找出一件三角形狀類似“鐵犁鏵”的器物,這件“鐵犁鏵”大概有尺餘大小的樣子,前段有著尖銳拱起的棱角。
“劉三先生,不知道您對這件鐵器“犁鏵”有何高見?”
“四公子,這件‘鐵犁鏵’是否是貴府鍛造出來的鐵器?”
“非也!這一件物什是我周遊楚國南越之地尋到的一件器物,當時覺得此物非常特別,卻又不知其所用為何,就將其帶了回來。家父看過此物之後曾經大興感歎,並說此物乃是一件用於牛耕所用的‘犁鏵’。”
“這的確是一件用於牛耕所用的‘鐵犁鏵’,不過這僅僅隻是‘鐵犁鏵’的一部分,再配鑄以犁壁,可將大麵積的土壤翻耕兩側…….四公子,我想請貴府幫我打造一件鐵器。”
“劉三先生請講!”徐夫人早早地就已看出劉三此來心事忡忡,絕非無事登門造訪,如此消磨半日之後方才出言相求,那麼對方所求之物必然是一件新奇極具挑戰性的‘物事’,頓時露出滿心歡喜與期待之意。
“我要鍛治的這件鐵器就叫做‘鐵犁’,需二尺長短,一尺三寸寬,從中鍛成彎月弧形,一端打磨鋒利,底部鑄起三角支柱,隻留中間七寸,另一端延伸至‘鐵犁’上方留出五寸洞穿,用以鑲嵌棍木扶手。”劉三從小生長於農村,對於農村田耕所用的犁頭形狀大小知之甚詳,三言兩語說出鑄造此物的大致形貌,更執起一隻鐵鏨子在地下彎彎曲曲地畫了起來。
徐氏家族祖祖輩輩從事鑄銅鍛鐵一業百餘年,耳濡目染中對於各種銅鐵器具都有著可以舉一反三、融會貫通的領悟能力,等到劉三口中話語落定,畫畢“鐵鏵”大致形貌將鐵鏨子丟至一旁地下,四公子徐夫人便“啊”地一聲叫出聲來。
“果然是一件設計上好的利器,隻是不知道如何安裝並駕馭使用,是否可以實用推廣?”
“不知徐四公子能否在半日中將此物趕製出來?屆時如果徐四公子有暇,可以隨同劉三前往青石子寨中走一遭,我會送四公子一場大造化。”
“半日時間原本也差不多了,隻不過既是先生索求之物,說不得我徐家要仔細花上些功夫的……請先生稍候片刻,待夫人去請家父!”
“不敢驚動徐公,劉三實在……”劉三待要推辭,徐四公子卻一溜煙地跑出了鍛鐵鋪,由中間院門穿進了徐家大院。
徐夫人如此這般驚驚詫詫冒冒失失地應下劉三請求之事,更忙不迭地去尋老父出馬代為鍛治鐵器,令鋪中的大公子徐姬人與郭師傅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甚至連出聲阻止一句都沒有來得及。
過了不大一會,四公子徐夫人與一位年近古稀的白須老翁並肩一路疾趨來到了鍛鐵鋪子,人未到,聲先至,在一陣中氣十足的嗬嗬大笑聲中,徐公大聲招呼起了來客。
“未知貴客駕臨寒舍,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徐公,冒昧到訪,驚擾了您老人家休息!”
“劉三先生,遠來是客,何況這一次到訪的又是非比尋常的貴客,請坐,請坐!老四,看茶!姬人、郭師傅,你們手中的活兒都停下吧,快幫我準備一塊重量夠足的鐵件,猛火燒治!”
就這樣,因為劉三的到來,徐公府上擱置了手中進行的各種活計,牛皮風箱呼哧呼哧地拉將起來,一時間,碩大的熔爐之內掀起了火紅的陣陣烈焰。片刻之後,徐公親自操刀,執起鐵鉗,夾起燒熟的鐵件穩重有力地置於鐵砧之上,與郭師傅兩個人兩把鐵錘鏗鏘有聲地鍛打起來。大公子徐姬人則在一旁打起了下手,四公子徐夫人在站在劉三一側相陪,斟茶奉盞。
鐵模燒治成熟鐵之後,百次錘打就可以鍛治鐵器,千錘百煉便能成鋼。在徐公的指示下,徐府一眾主仆輪番上陣,花費了一個多時辰對鐵模進行了數百次上下縱橫全方位地錘煉鍛打,方才開始‘鐵犁’的雛形鍛治。日至中天的時候,徐府再三宴請劉三,卻被劉三謝絕了。於是,鍛鐵鋪中連同劉三在內的四個人,大家草草吃過,又開始了手中的活計。而石家小三子石千斤與徐府的幾個孫子輩的孩童嘰嘰喳喳地聚了滿屋,都趕過來吵著要看一看這位登臨徐氏府邸的貴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