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現實畫風的比武場麵暫且告一段落,不過道場的大門依然緊緊關閉了好一會兒。李安樂與李康寧各自負責修補一半的場地。兩人釋放出的大量納米機械,形成一股股氣團,猶如大開大合的無形的觸手那般,把場地內的鋼板地麵和牆壁的累累傷痕修補了一遍。雖然不能說讓道場的陳設都煥然一新,但至少保證了宮廷清潔工們起碼不會因為不小心摔倒就被凸起的鋼刺兒紮得送去火葬場了。當然了,這種異常超能的場麵沒有其他人有幸看見。
而後,到了當天下午兩點,李康寧就如往常一樣坐鎮於紫微殿的會客大廳內與一眾朝廷重臣召開禦前常務會議。原本這種會議都是早上進行的常參,不過自從遷都於神都洛陽的第二年元旦伊始,也就是開天8年大朝會伊始,就經常會挪到下午舉行,於是乎這種常務會議也被稱為“午朝”。
此刻的會堂內,盧承慶注意到聖武女皇不在場,便鬆了一口氣。令他極為懼怕的李安樂剛剛在科技城內的神機局總部逛了一趟,此時正在緊鄰紫微宮東側的天策省視察工作,就暫時不在現場。
這老頭子之所以怕見到李安樂,並非因為自己老家幽州府那邊的範陽盧氏宗族被朝廷嚴厲壓製。事實上,雖然他姓盧,但這種巨型宗族內部其實並非一條心,隻要盧承慶自己忠於大唐朝廷,那麼他也無需擔憂自己的家族問題。而且他老家是北祖大房,算是極為忠誠於朝廷的一個房支。
其實以盧氏宗族為代表的幾個巨型宗族在最近過去的十年內,被李康寧采取軟硬兼施的手段給分化瓦解,甚至用心靈暗示手段改寫特定人物思想觀念這種事兒他也幹得出來。至於不老實的房支,又被李安樂采取的強硬高壓政策修理得沒脾氣。本來大宗族的內部各派就政見不合了,現在更是各種分家分產,往全國各地遷居。至於那些受不了朝廷的經濟改革政策的幹脆遠走海外另尋謀生。
盧承慶對李安樂感到恐懼,並非因為李安樂刻意針對他,而是完全因為他自己所處的崗位。在他當財政部長的這幾年裏的每次朝廷會議上,這位老人家幾乎都會在財政收入和支出的問題上被李安樂尋根問底,安樂向他詢問的每一串問題都十分尖銳,直指各個行台、各個州府的百姓生計的方方麵麵。
經曆過好幾次的一問三不知的尷尬,現在他每次上朝之前都恨不得把幾十萬字的文件內容背下來。這會兒他剛回答完攻滅新羅所需投入的經費規模,這會兒又在深思自己有沒有什麼細節遺漏了。
此時,李康寧隨隨便便就洞悉了他的內心所想,他隻是暫且一笑而過。
等到關於今年秋收形勢和邊疆邊遠地區的稅務管理問題被眾人討論得差不多了,正開始探討新羅王國問題的時候,康寧就冷不防地對盧承慶說道:“盧老尚書,你上了年紀了,安樂也不會刻意為難你的。你得知道她隻是態度嚴謹,並不會刻意去針對忠誠於大唐的良臣幹將。”
盧承慶畢竟也是個混跡官場的老手,他立刻就反應過來,感激涕零地鞠躬作揖,手上的笏板一抖一抖的,“聖文陛下仁厚,臣萬分感謝。”
現在就是因為李安樂也是皇帝,那麼為了把兩位聖人區分開來,官員們每次稱呼他們倆的時候就得習慣性地加上他們的尊號了。不過也有一些大臣習慣稱呼李安樂為“主上”。
不過,李康寧對於這位老頭子的恭維姿態並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雙手撐在刷了層黑漆的柚木辦公桌上,輕蔑地瞥了一眼角落裏瑟瑟發抖的那名新羅使臣。隨後他又感應到身後的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匆匆走來,已經到了自己禦座背後的那麵屏風的後麵。
在王方翼、程務挺、閻立本等文武重臣們的視角下,她人未到,聲音先到了,“盧老,你剛才報的一百八十萬貫預算是認真的嗎?不能再壓縮壓縮?”
話音剛落下沒兩秒,李安樂就從金色搭配的屏風後麵悠悠然地走了出來。隨後她正如往常那樣大大咧咧地毫無顧忌地擠在李康寧的座位上,直視著這位財政尚書,“滅高句麗這等硬骨頭,花費也才三百多萬貫,滅吐蕃之戰花費也差不多兩百萬貫。這麼處理區區一個新羅要花這麼多錢?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呀?”
什麼情況?女皇這會兒不是該在天策府視察嗎?盧承慶冷汗直下,心想著,這真可謂“說李安樂,李安樂到”。
既然聖武女皇都這麼問了,他也隻好硬著頭皮說了:“主上,如果我軍速戰速決,在三個月內攻滅新羅,當然隻需大幾十萬貫的開支就夠了。但是,鑒於主上對高句麗國采取的清洗政策,若是對新羅采取類似的措施,則預計得多花一倍的軍費。”
盧承慶剛剛說完,現場就有個長須大叔白眼一翻,撲通一聲,應聲而倒。
眾人冷眼一看,這位名叫金貞昌的新羅外交官已經被這段君臣談話給嚇得口吐白沫,暈了過去。他身旁的兩名隨從人員跟他一樣隻能站在偏僻的角落裏,連一張板凳也沒有。
李安樂冷哼一聲,把一封淡黃的卷軸扔到那兩名新羅仆從的腳下,“你們兩個,把金貞昌特使帶回新羅,順便把這件最終通牒交給金法敏,讓他看看天朝的態度。讓他回去告訴金法敏,要麼自己滾到神都洛陽負荊請罪,要麼等天軍燒爛他的金城!”
此刻,新羅王國的國都金城,仿佛被印上了一個大大的“危”字。
等那兩名隨從把金貞昌抬離紫微殿大門後,會議大廳的氣氛又略微輕鬆了些。
“既然今年的財政收入會突破七千萬貫,那麼砸一千萬貫軍費,把那些新羅的蠻夷都塗牆壁上並非不可考慮。”李康寧輕輕拈了拈李安樂的臉頰,語調冷酷地開起了玩笑。
李安樂聽了頓時就不樂意了,隨手一揮就拍開了他的狼爪,同時用力地吸了一口冷氣,故作驚訝道:“哇,你當家的還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嗎?我們去年的軍費也不過一千萬貫。保證政府和公共機構的高效運轉所需的經費,就得占用一千五百萬貫。各地的公路、鐵路、橋梁、灌溉設施等基礎設施工程的建設,以及各地新式學校的建設,還有公共衛生、銀行、以及民生保障體係的建設,都得燒錢。而且別忘了,科技城要持續發展,神機局和研究院的建設都得需要大量經費。這些加起來,財政支出得七千萬貫,還有些雜七雜八的補貼都算下來的話,要赤字三十萬多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