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裏的老人是昨天午後一男一女送來的,男人拿出來一張死亡證明,自稱是老人的小兒子,女人是他的嫂子。
死亡證明我瞥見了,是一家小醫院開出來的,“死因”那一欄裏寫的是“突發心梗”。
老人的大兒子趙先生從機場匆匆趕來,伏在棺材上痛不欲生,好不容易才被親戚朋友勸住。他抽著鼻子,嗓子沙啞地對我們的老板陳森染說:“我想最後再看我媽一眼?”
胖老板讓我和另外三個同事幫著移開了棺材蓋,老人穿著這家殯葬公司最貴的壽衣,身上蓋著最貴的壽被。
不管是善終還是橫死,大概都沒有人願意直麵死者,如果不是必須,就算是殯葬公司專門幹白事的人也是這樣。但我剛入這一行,加上年紀小,棺蓋打開的那一刻我不僅沒有回避,還特意看了一眼裏麵躺著的老人……
棺蓋移開的那一刻,突然有飄渺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救我,我沒有死啊!救我啊!”聲音蒼老、顫抖而無力,卻又無比清晰。
我腦子裏一陣轟響,看其他人,都是一切如常。
稍一凝神,求救的聲音又響起:“快救我啊,我還沒有死!”
聲音綿綿不絕。
我的心不受控製地劇烈地跳動起來,媽的,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分明覺得蓋在老人身上的壽被有輕微的起伏!難道是我看花眼了?
老人的女兒揭開母親頭上的蒙臉紙時,我沒有回避,而是壓著怦怦作響的心髒,凝神觀察。
老人麵色雖然有些白,但不是常見的那種死人的慘白或者灰白。
老人的大兒子和兩個姐姐看到母親的遺容忍不住又痛哭起來。
看沒有人注意,我退後一步,輕拉胖老板的衣角,胖老板麵色不悅,但還是隨著我退到靈堂外麵,沉著臉問:“你要幹什麼?”
我看近處無人,低聲說:“老板,棺材裏的人好像還活著!”
一句話,如石破天驚。
胖老板陳森染,五十多歲的年紀,八年前在江城市開了這家殯葬公司,下邊還有兩個分部,另外還有自己的紙廠、紙活廠,生意著實不錯,但這個人的品行卻是不咋地。
對我們這些員工刻薄不說,對主顧也是能坑就坑、能黑就黑。
“這種事可不能胡說!”陳森染低聲斥喝我。
我也不敢打包票了,這要是搞錯了,都沒法收場了。
陳老板也糾結,正常情況下,殯葬公司的工作人員不能幹預東家的家事,但眼前的狀況人命關天不說,要是明天拉到火葬廠被人家發現要送進爐子裏的人是活的,他這個殯葬公司的名聲會臭了大街,接著就要關張大吉了。
——拉一個活人去燒,想一想都讓人渾身起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