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六月,北秦荊州夏口。
北秦與南齊的戰鬥才剛剛結束,因為中了火矢而燃燒的戰船正在冒著濃煙,這些濃煙仿佛是一片片烏雲似的將高高的太陽擋住,穿過濃煙的陽光照射在人身上,非但沒有讓人感覺到溫暖,反而令人心中發出陣陣寒意。在天江的水麵上浮滿了兩軍步卒的屍體,炎夏的高溫使得屍體快速腐爛,整個江麵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為了避免引發瘟疫,兩岸的軍隊頗為默契的停下攻防戰鬥,派出手下平民,到江中將各自陣營的屍體打撈回來。
張超幹這種收屍的活已經有將近五年了,每次打仗後,他和其他人便被召集起來,清掃戰場。由於每天接觸各種腐爛的屍體,雙手已經中了屍毒,長滿了大小不一的膿包,若不及時治療,隻要膿包蔓延到全身,他就離死不遠了。雖然如此,但他卻不能不幹這種薪俸很低的活,隻因父母死得早,家中還有兩個年幼的弟妹需要供養,他隻希望能夠在自己死前,弟妹能夠長大成人,那就不負父母臨終囑托了。
張超跪在甲板上,用力伸手將身穿北秦軍服的屍體一個個的拖上來,整齊的堆放在船甲板上,待會兒會有人來清點接受的。
“哇!大家快來看呀!這人長得真是彪悍!跟巨人一樣!”從船的另一頭突然傳來一聲急呼。
和其他的揀屍者一樣,張超也好奇的走了過去,隻見在船側一具身材異常彪碩的屍體麵目朝上靜靜的浮在那裏,由於他身上並沒有穿著北秦或南齊的軍服,反而穿著一件沒見過的白短衫,再加上一頭跟寺院僧人一般長短的頭發,使他顯得那麼的特別。
“這家夥大概是個和尚吧!”
“我想也是,可能是中了流矢,你看他的胸口還有幾個箭傷。”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了一番,沒過多久,就失去了興趣,四下散開各做各的事去了。
當張超也轉身想離開時,他忽然看見那屍體的眉頭像是動了一下,他以為自己眼花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的看了看。
“不錯!他是動了!這人還活著。”張超這回看仔細了,那屍體的眉頭的確動了一下,於是朝收屍船上其他人,喊道:“快來呀!這人還活著。”
收屍船其他的船工沒有理會他的喊話,隻有一個老資格的揀屍者回頭說道:“別理那人,他不是北秦兵,即便他還活著,你將他撈上來,等會兒來接收屍體的大人也會把他扔下江的,”
“也是,既然等會兒又會扔下去,又何必撈上來呢?不過這總是一條人命呀!不是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我到底是撈還是不撈呢?”
張超猶豫不決,最後一咬牙,像是做了一個非常重大的決定似的,伸手用力將屍體拖上甲板,然後隨便揀了一具屍體的衣服,極不合身的給他換上,將他推dao屍堆中,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做他的事去了。
張家村位於江夏城白安郡以北二十裏地的小山溝中,居住戶不過二十餘戶,都是些樸實善良的山民。
在張家村東頭的一個臨時搭建的茅草屋內,段虎靜靜的盤腿坐在地上,用家傳的呼吸法治療子彈穿過身體造成的內傷。他被那個叫張超的揀屍者救回來的當天晚上就醒過來了,醒來第一眼看到那名滿頭長發、身穿古衫的年青人,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在監獄裏了,甚至都不在原來那個世界了。他在和張超的交談中,了解了這個世界的很多事情。他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個跟古代中國很相似的世界,這裏人所用的語言,所傳的衣服,都跟古代中國完全一樣。不過這裏的曆史卻跟中國完全不搭界,所謂的北秦南齊,據他所知,隻有南北朝的時候,才出現過這樣兩個國家,但是這兩個國家之間相隔了幾十年,而不是像這樣南北對峙,逐鹿中原。